如刘益明事先排演的那样,每个环节、每个步骤都天衣无缝,甚至礼仪小姐走路都暗合现场音乐节拍,丝滑般顺利进行。
陈晓卫发表致辞后,随即和姚璄一左一右陪同石应铨、季龙井沿着铺好的红地毯到天龙峰桥头剪彩,刘益明则以东道主身份走在后面。
此时正是无限荣光的时刻,凸显省委主要领导的地位,象资深的陈宇、耿同恩,年轻有为的蓝京等常委虽然平时强调“一人一票人人平等”,怎么可能平等?
这会儿就得老老实实站在原地。
石应铨一行人快到桥头时,突然间对面西泰峰山崖间先是冒出缕缕白烟,然后发出古怪的声音——
象绸帛撕裂声,又象夜间猛兽出现时的风声,还象有人在山崖深处呜咽声!
蓝京到底在大山林立的涧水工作数年,经验丰富,当即大喊道:
“快回来!山体滑坡!”
石应铨等人都惊呆了,似乎不相信蓝京的话,陈晓卫则深知蓝京绝无可能这个关键点故作惊人之语,当机立断一手拉石应铨、一手拉季龙井往回跑,刘益明则冲着犹在发呆的姚璄吼道:
“听到了吗?快跑!”
话音未落,对面山峰发出惊天动地的“轰”一声巨响,整片山崖如同散架的积木般崩裂开来,如同万钧炮弹狠狠到地面,顿时间地动山摇,整个天龙峰都在震颤、在摇晃,摆动幅度之大将正在奔跑的石应铨等三人全部甩倒在地!
蓝京亲身经历过六七级大地震,此时反应神速,克服轻微的失重感和离心力飞奔上前搀起石应铨和季龙井,陈晓卫则由秘书拉了一把。
桥头边姚璋刚刚跑出六七米,紧接着山体滑坡坠地的石头爆裂开来的第一波碎石如同密集的子弹“砰砰砰”洒了一地,若非撤得快未必有性命之忧,恐怕要被打得鼻青脸肿、遍体鳞伤。
观礼台的人群为安全起见也潮水般地后撤,慌乱中有人跌倒,有人丢了眼镜、鞋子、笔记本,有人摔到台阶外又引起阵阵小骚动,现场混乱不堪惨不忍睹。
对面桥头离西泰峰山崖距离相对近些,大半壁山体滑坡砸下来后伴随着浓雾灰尘大团大团石块一直滚到桥边,霎时将跨山大桥堵得严严实实!
大桥没法通车了,神仙谷果然神仙都过不去,难道一切都是天意?
退而言之就算短时间内及时清理落石,经历震撼性的山体滑坡及地动山摇,桥体有无结构性影响?
能否正常使用?
还有谁能保证西泰峰不再发生山体滑坡?地质现象有了第一次就难保第二次,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大队人马撤到两公里外的平台,这时山体、地面也停止晃动,方才勉强镇定下来,一大群干部围在石应铨、季龙井四周吁长问短,医疗小组则上前为省领导包扎,因为摔倒时手脚都有轻微擦伤——连医疗小组都有事先准备可见刘益明工作之细致,然而在这样的大事故面前,所有精心策划的细节通北山为泡影。
“咦,姚秘书长呢?”
混乱中有人找不着姚璄,到处发问,没多会儿便发现唯独他没撤,孤零零跪在观礼台护栏前呆呆看着天泰跨山大桥。
这一刻起姚璄明白,大桥完蛋了,青牧山工程完蛋了,自己仕途也完蛋了!
尽管陈晓卫名义上挂着工程总指挥头衔,全朝明都知道姚璄才是具体负责者、实际推动者,就在半小时前石应铨当众表示“立了大功”“适当奖励”等于又在姚璄脸上盖了章:
赖都赖不掉。
姚璄落地朝明之日起就把所有赌注全部压在青牧山工程,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按常理也不会失败,哪有省委书记全力支持、常务副省长领衔的工程一败涂地?从正治角度也不允许。
然而这么一场惊天动地的山体滑坡,偏偏发生在省市两级领导面前,害得石应铨、季龙井当众摔跤而且很狼狈,也是官场极为忌讳的。
耳边依稀响起前几天石应铨单独谈话时所暗示的:
一期工程很圆满,没必要跟进二期,骨头越啃越难剩下都是硬东西,是不是考虑到地方完善履历啊?主正经验这个东西必不可少,光靠理论都不行,必须亲自实践,有了积累对日后才有益处,你不妨考虑考虑……
现在不用考虑了,姚璄唯一要做的就是如何面对即将掀起的轩然大波,肩上扛多大责任,能否全身而退,卷起铺盖滚回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