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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100(第22页)

前院沉寂了一段时间,话题果然被轻轻巧巧带走了。

“此事和荀君无干,荀君何罪之?有!”

元治原本是少年?人清亮的嗓音,声音冷沉了下去。

“只怪小王……无权无势,空顶着个王爵,手里两千禁卫,原本以为足够用了,遇事了才知?只是唬人的名头。呵,不顶用。”

“殿下过谦了。麾下两千禁卫,掌管南门宫禁防务,殿下深得天子信重,如何算是无权无势?两日前的意外,听?闻太?子殿下只是喝多了酒。”

元治骤然激动起来,“所有人都是如此说辞,怎么荀君也如此说!他喝多了酒,就可以殴打兄弟?!那我?今日也喝多了酒,我?可不可以闯入他的东宫,把?他从卧榻拖下,饱以老拳,事后托人轻飘飘说一句对不住,我?喝多了酒!还请兄弟莫要计较!”

“殿下受委屈了。只是此事牵涉了东宫,哪怕只是私下泄愤几?句,传入旁人耳中,于殿下不利。东宫酒后四处寻衅,殿下入夜后莫在宫里停留,在京城多备几?处宅子,莫让东宫轻易寻到便是。”

元治苦涩道,“荀君又在劝我?了。太?子乃是储君,我?等?乃是臣民,君臣纲常远在亲族血脉之?上,我?连亲兄弟都不是,只是从兄弟,没什么好说的,听?荀君的劝,心尖上一把?刀,忍!”

前院也不知?上了什么烈酒,七八轮喝下来,元治说话带了明显醉意,不再顾忌什么。

“族里那么多兄弟,为何偏我?和他生在同年?。其他的兄弟半月见不到他一次,被欺辱了忍忍就罢了。我?……我?从小就是他伴读,日日受他欺辱,好容易今年?加冠了,皇伯亲自给我?加的冠,两千禁卫给了我?,我?以为从此我?算是个人了!”

他情绪越说越激动,竟然当着荀玄微的面呜咽起来。“我?不是人,只要有他在,我?在他面前从来不是个人!”

阮朝汐听?着听?着,喝酒的动作停了。

京城多的是虎豹豺狼,面前蹲了一只,指不定背后蹲着更凶恶的一只。元治头上顶着显贵王爵,居然也从小被东宫欺辱到大,时常觉得自己不是个人。

面前递来一只盛满琥珀色美?酒的玉杯,她愕然接在手里,白鹤娘子和她酒杯轻撞,在元治的哭声里怡然喝了一杯。

她哑然举杯。她这位母亲在京城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显然也不是什么软心肠的人了。

隔墙响起了舒缓的劝慰声。

边劝慰,边劝酒。荀玄微的嗓音向来从容镇定,听?在彷徨的人耳中,具有明显的抚慰力量。元治激动的哭声渐渐平缓下去。

白蝉就在这时悄然行礼,以手划沙写道,“郎君吩咐,宣城王不足虑,九娘不必担忧。酒宴已尽兴,两位可以回?了。”

白鹤娘子即刻起身告辞,穿过白沙庭院,从后门无声无息地出去。

阮朝汐送了母亲出去,站在后门边,看了眼白蝉。

白蝉悄声道了句,“郎君早前吩咐下来,白鹤娘子务必要送走,十二娘如果想?继续旁听?无妨。”

杯盏撤去,送上新盘菜,新的酒壶盛满梅酒再次送上。白蝉退出了后院。阮朝汐留下旁听?。

听?者无心,说者有意,话题渐渐滑向深渊。

“殿下何必自弃。当今天子乃是草莽豪强出身,殿下襁褓时,中原江山尚未姓元。以天下之?大,万里江山有能?者居之?,哪有生在同年?,便一辈子遭受屈辱的道理。”

元治还在呜咽,“他是东宫太?子,我?不幸和他生在同年?,我?是注定一辈子被他踩在脚下的了!”

“江山也能?易主,哪有什么一辈子注定之?事?”

劝慰声舒缓从容,意味深长,“天下诸事皆有度。能?忍便忍之?,若是在不能?忍,何必再忍?”

沉默蔓延。元治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我?看荀君和东宫的关系尚可。东宫行事肆意,对身边人动辄打骂,便是几?个先生也都被他酒后追骂过,但东宫不曾对荀君无礼。”

“和东宫不远不近,因此关系尚可,勉强未撕破颜面,教导东宫是决计不能?的,圣上提过几?次,被我?推脱了。”

前院响起了敬酒之?声,“哪里及得上和殿下性情相投,多年?亲近。”

元治的声音犹犹豫豫,“荀君说的可是……可是我?所想?的那个意思??我?没想?过!我?……我?不过是天子从侄,东宫是嫡长子,我?何德何能?……”

荀玄微的声线淡漠下去,“臣一介布衣,常有归隐之?志。只是眼见真龙困浅水,起了辅佐之?心。若殿下未想?过,臣更未想?过。今日邀殿下登门,只是见京城春光正好,起兴邀约共饮一杯。来,殿下请用宴,宴罢尽兴而返。”

更为长久的沉默蔓延。

前院两人似乎一言不发地对坐喝酒,也不知?喝了多少杯,始终未有交谈,只有偶尔杯沿相撞的清脆声响。

阮朝汐独自坐在安静后院。他应诺过她,大小事不瞒她,再不让她在猜疑中饱受煎熬,她今日就听?到了不得的密辛。

无数个纷乱念头闪过,心弦震颤,又在过于长久的沉默中逐渐绷紧,她不知?不觉饮了半壶的酒。

就在这时,前院蓦然一声清脆巨响。

元治发狠摔了杯!

第97章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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