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云带着顾二?夫人紧赶慢赶地一路小跑而来,撞见的恰是这幕场景。
翠云呆了,万不敢想,出门前还对着顾挽澜一脸怨怼的小姐,此时却欣然接受来自于顾挽澜的惩罚。
莫不是打击太大,以至于神志不清了吧?!
翠云急着便要上前,却被顾二?夫人一把拉住了手臂,“等等,别过去。”
顾二?夫人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声,“她被我?们养得?本就有些娇蛮自我?,今日这遭……恐怕是她的造化。”
顾挽澜并不知?,此刻有人将她的惩罚视为一场造化。
要说顾宝珠才是今日之事的始作?俑者,顾挽澜却对着她还留有了几分耐心。
其一,不过是顾挽澜深知?,今日之事,没有顾宝珠,也?有方宝珠,她恰好也?需要找个机会在众人面前厘清她与萧隼的关系。
其二?,经过了方才那一场针对萧隼的审判,她现在实在对高门贵女缩影的顾宝珠,起不了什么怨怼之心。
只?是,感受到来自她灼热的视线,顾挽澜倏地背后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抬起双手,隔开了两人的距离,下意识又向后退了两步,嘴角抽搐道?,“你愿意自己去祠堂就自己去,这般看着我?作?甚?”
顾宝珠临到头?,又到底觉得?有些难堪,咬了咬唇,“今日之事,我?可以随你惩处,没有一丝怨言。只?是我?想知?道?,为什么。”
顾宝珠忍着臊意,迫使自己抬头?看向顾挽澜的眼?睛,“为什么你诗社那日可以煽动书?生逼迫崔礼,而我?今日不可以?为什么明明你今日所言,皆为大逆不道?惊世之语,而我?却觉得?不无道?理?”
顾挽澜眯了眯眼?,“你很想知?道??”
顾宝珠点头?,“我?想。所以我?愿意主动接受来自你的惩罚。”
顾挽澜嗤笑了一声,“可大小姐你凭什么觉得?只?要你想知?道?,我?就应该告诉你,又凭什么觉得?你甘愿接受我?的惩罚,是一种低头?示好。要我?告诉你么,今日本就是大小姐你惹事在先。”
顾宝珠面色瞬间涨得?通红。
可恶的顾挽澜,她朝她低头?,她居然还阴阳怪气喊她“大小姐”,谁人不知?,她顾挽澜才是正儿八经的大小姐!
“别、别喊我?大小姐!总之!你要如何才能告诉我?!你提个条件总归行?了吧!”
忍了忍,顾宝珠想着,这头?既然都低到这儿了,不如再低两分。
她轻咳了两声,抬了抬下巴,搬出了自似二耳而五九爻四齐欢迎加入看文己的砝码,“我?顾宝珠好歹也?是在西京的贵女圈子里打滚了十几年,后宅里谁与谁交好,谁又与谁不和,我?了如指掌。你既想靠自己掌握住护国公府,就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些可是与你交好的那个养女所没有的。”
顾挽澜这才正色看向了顾宝珠。
不错,她自小长于柔兰,她和她的人又都是边关武将出身,对这西京城里高门大户之间的弯弯绕绕确实缺乏了解。
即便手握绣衣使,但绣衣使真正的掌握者是庆元帝,日后她若想从后宅下手做自己的事,到底不太方便。这般看来,顾宝珠这边倒是真有可用之处。
顾挽澜双手抱臂,手指在小臂上轻敲,思忖了片刻,“你若真想知?道?,今日这祠堂不用跪了,你有更适合的去处。”
“什么?”
“诗社那日联合崔礼想要让我?出丑,这么熟练,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吧。”
“我?、我?没有!我?那日只?是——”
“无需解释。”顾挽澜淡淡看了她一眼?,“我?只?有一个要求,你亲自去向每一个曾被你如此羞辱过的姑娘道?歉,等你拿齐了谅解书?,你想问什么,我?知?无不言。”
“顾挽澜!你、你欺人太甚!”
“我?并不逼你,你随意,只?是机会只?有一次,下次再见,我?可就不愿在不相干的人面前浪费太多口舌。”
“走了,关门。”
顾挽澜无所谓地摊了摊手,转身进了府。
眼?看护国公府的大门就要在自己眼?前逐渐合上,顾挽澜的背影越来越小——
顾宝珠突然感觉自己被一股莫大的惶恐所席卷。
她自小就因?长得?玉雪可爱,得?了家人的爱宠。出门在外?,又因?为母亲是崔家远亲,父亲乃护国公的亲弟,走到哪里都少不了恭维之声。
只?是,这么些年的花团锦族带来的内心欢愉,竟然比不上,方才自己站在护国公府门前,试图审判顾挽澜那一刻。
那种发声时来自心底的振奋、那种因?为是她顾宝珠才引来的巨大关注,给了她前所未有的满足,这是比她买到喜爱的首饰、甚至于找到一个不错的郎君,更为欢愉的感受!
她甚至有些着迷其中了。
于是,她愈发不能忍受她方才的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