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时间犹豫了。”术士喝道,“一旦中了安眠术的魔物苏醒,在场所有人都要死!”
在他说完这句话的几分钟后。
伊恩在睡梦中也始终不安攒聚的眉峰动了动,慢慢睁开蓝色的眼睛。
面前的宴会一如寻常,似乎并没有因他小憩一会儿而发生什么变化。
“伊恩,我的长子,最后由我这个父亲来为你送上祝福,作为结束吧。”迪尼·兰泽尔温情脉脉地看向伊恩,“祝你往后安宁顺遂,希望你不要因过往那些不愉快,记恨我与你母亲,还有你的弟弟。无论如何,我们永远都是你的家人。”
“父亲。”伊恩沉声唤了一句。
他望了一眼冲他微笑的母亲和弟弟,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伊恩在此,将誓死守护兰泽尔家族。”他起身,单膝跪地,眼神灼灼注视着高座之后飘扬的夜郁金香旗帜抚胸起誓,“以我余生,铸就夜郁金香怒放之荣光!”
“我……我的孩子。”爱狄亚泪如雨下地喊出了伊恩的全名。
她呜咽一声,手腕颤抖着端起迪尼·兰泽尔递给自己的银杯,抖出不少酒液泼洒在地毯,看得迪迪·兰泽尔极其揪心。
“我代表家族,为你补上最后一杯……错过的成年宴祝酒。”爱狄亚回望了丈夫与幼子一眼,闭上眼,将酒杯递给起身恰好低头错过视线交集的长子。
伊恩眉眼柔和下来,接过酒杯。
强烈的喜悦与酒精冲昏了他的头脑,以至于让多疑心造就的警报机制完全失灵。
他轻易喝下了这杯——
由弟弟倒入酒杯,父亲给予祝福,母亲亲手所递,实际却掺入血亲心头之血的诅咒魔酒!
其他宾客见状涌上来,鼓起掌声,七嘴八舌热热闹闹说着庆祝的吉祥话。
方才涌动的杀机与恶意被仿佛消散无影,宴会厅成了一个欢乐的海洋。
所有人,都对阴谋心知肚明。
但所有人,都在为此而欢欣鼓舞。
笑闹声直到那一刻——
身材高挺的冷硬贵族青年突然抓住心脏,吐出一口暗色黑血。
被黑靴绑住的矫健长腿轰然跪倒在地,他发出因受伤而失控的暴躁嘶吼!
伊恩捂住脸。
从五指张开的缝隙里,射出来自暗灰蛇瞳暴怒至极的死亡视线!
“为、咳咳、为什么——”血泪从蛇瞳里涌出,衬托得英俊的脸庞比恶鬼还要狰狞可怖,可他脸上的凄惨神情,又连地狱里的恶鬼都要为之动容。
“一个魔物,还要问人类为什么要杀你吗?”术士从其他人身后走出来,摘下兜帽,举起以早就布置好的攻击法阵构筑的咒法之剑,以缠绕光辉与咒纹的纯法之刃对准他眼中的敌人。
“你杀了我的好友,伊恩。”术士冷声说,“旅途中,你夺走了他的人生,他的身份,他的家人,为的就是混入人群中,好日后大开杀戒不是吗?”
“像你这样灵智高到能和人类无异的魔物,我还是第一次见,希望,也将是最后一次!”
伊恩放下捂住脸的手,死死盯住手持咒剑的家伙。
他认出了术士的身份——
“密斯利,哈哈哈哈——他们是这么和你说的吗?”伊恩扯动溢出猩红的唇角,忽然觉得太过可笑。
的确,密斯利只见过施用术法后的他,没见过他的蛇瞳。
可他为什么不问问他?为什么只因为一双眼睛,就听信一面之词,对他下了死刑判决书?!
伊恩眨了眨眼,习惯性把因情绪而快要失控的力量再度压下,即使唇角再度溢出大量鲜血,也不管不顾。
他只是一个不被信任的怪物。
没有人会在意他是否受伤。
也没有人会低下头来,倾听他真正想要说的话。
就连曾经以为会一直保护他的母亲,内心深处也充溢着无法言说的害怕。
她爱着黑发蓝眼的幼子,那才是她与丈夫值得骄傲的爱情结晶。
而不是一个可能会失控的灾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