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快回过神——十指相扣的手,依旧悬在半空,并未分离——轻微瑟缩,脱离人设后生理上不可避免的正常恐惧反应,顺着指尖同时传递到两人。
企图隐藏的东西未被发现,取而代之的消息并不能令人安心、
副本内的一路所见所闻,灵魂不灭的死灵,与能够不断复活的玩家,玩乐似的任务,最大限度冲淡了生与死之间不可逾越的界限。
但那界限,依旧值得所有人敬畏。
‘我是缺乏感情,但绝非打算抛弃人类身份。’晏明灼脱口而出的话,才起头就被伊恩抢先打断。
沉思良久才整理完毕的思绪,彰显出说话者不可动摇的意志:“任何企图将你从我身边带走的人,花田是他们最后的归宿。”
终于找到不杀死晏明灼也能令他安心的替代方案,伊恩抬起手,依恋地吻了吻晏明灼的手背:“亲爱的,别担心,我会找到方法解决那些死而复生的家伙。”
一劳永逸地,将他们留在这座没有色彩的古老郁金香庄园,与时光一同沦为腐土。
他很期待这一天早日来到。
回城堡时,晏明灼与伊恩同行的步伐有些心不在焉。
相较伊恩兴奋之下难得的健谈,晏明灼回的句子要短促许多。渐渐地,伊恩的话也变得局促,他似乎意识到先前的谈话令人类不太对劲。
这样的猜测在晏明灼将他挡在卧室以外时,达到顶峰——
“伊恩,我很累了。”晏明灼转身,手臂抵在门框拦住去路,他向伊恩请求道,“让我独自休息一段时间好吗?”
一夜没睡,又接二连三发生变故,中途还遭遇过一次“濒死”,他已经很是疲倦。
伊恩还没来得及说出一个不字,砰地一声,房门已经在他眼前紧闭。
他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见晏明灼的心意十分坚决,只好转身下楼。
——怪物是无需睡眠的,只是这些天来他早已养成了习惯,一时半会竟然改不过来。
城堡里的鬼仆,与那些被庄园异动吸引过来的倒霉玩家们,成为了黑公爵发泄怒火的最佳玩物。
*
只燃烧着烛灯的昏暗卧室
晏明灼顾不上收拾满地凌乱,他背过身靠在门上,身体慢慢地滑落,垂下头,脱力地坐在地毯上。
地毯花纹在烛火的映照下变得越来越大,体力与情绪上的双重枯竭,带来天旋地转般的短暂晕眩。
好一会儿,他支起左腿,发呆地凝视着地毯上繁复的花纹。直到眼眶因睁开太久而酸涩不已,憋闷的胸腔才慢慢舒缓下来。
随后意识到,他这样忽冷忽热的态度,很像是玩弄感情的渣男。
晏明灼用还带着干涸血痕的掌心,扶住隐隐作痛的额头。他闭上眼,指尖在太阳穴的部位打着圈儿,仿佛借此就能压下心中的烦恼。
与微乎其微的,某种他也分辨不出名字,却强烈抑制着理性分析的无形之物。
……来自怪物的诚实告白,实在压得令人有些喘不过气。
这样的情况,的确在晏明灼所设想的范围,但他没能料到,伊恩的行动比他想象中要更极端,思想也更为暴烈。
晏明灼厌恶被限制自由。
即便是“喜欢”,也不能让他为之屈服。
如何才能在不伤害伊恩的情况下,解决掉这个无法绕过的必然冲突?
又是一个类似的两难问题被抛出。
只是苦恼的人自此风水轮流转,从伊恩换成了晏明灼。
*
沉沉地在梦境中睡了一觉,已经度过一整天,迎来新的一天上午。
清晨,报时人偶准点跳出钟表,洗漱完毕,晏明灼拍了拍脸颊,让自己清醒一点。
走出房间,他一时半会儿竟然找不到自己的目的地。
二楼拐角处的小书房已经沦为一片废墟,顶层书房里他目前能够阅读的典籍,已经读得差不多了。
书房里的密室,暂时也没有太多再次探索的必要……
不知不觉间,晏明灼顺着楼梯来到了城堡塔顶,那个拥有瞭望口的阁楼小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