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用怪物的可怖外壳,隐藏着属于人类的敏感内心;一个用人类的柔弱外表,隐瞒着属于怪物的疯狂理性。
恰好。
对于彼此,他们都是特殊的存在。
直到目前为止,哪怕从相遇到渐渐相处,其中掺杂着无数阴差阳错造成的冲突与和解,更是构筑在不断交错的谎言与真实的基础之上——
这两个相似又不同的异类,他们内心的距离的确在一点点拉近,甚至可以说是情不自禁地、丝毫不受理性与主观感情控制地,被对方身上的特质所吸引。
黑公爵内心的不安,总能恰到好处被晏明灼所安抚。
仿佛晏明灼擅长特殊的安慰法,而治愈对象,仅限于他一人!
他俯身前倾,两个人凑到如此之近,嘴唇与嘴唇,似乎快要贴在一起——
放轻呼吸,黑公爵不自觉抬手拂过晏明灼双眸下方,左右各有一点的浅浅泪痣,指尖摩挲着浅淡到只有在这样的距离,才能看见那仿佛透明泪痕的两点浅印。
“我们天生有缘。”
松开手,黑公爵踟蹰片刻,忽然高兴起来,语调随之高扬,“晏明灼,我并不相信命运,甚至痛恨命运……可你与我的相遇,一定并非偶然。”
他并没有继续往下解释如此笃定的理由,点到为止直起身体,拉开距离。
综合他在副本世界以来的所有经历,晏明灼眨了眨眼,心中认同黑公爵提出的新观点,并非没有依据的错觉。
两人又说了会其他无关紧要的闲话,才脱离一待在一起,就很容易变得黏黏糊糊的奇妙氛围,各自分开下楼清醒清醒发热的大脑。
晏明灼本想找个机会和黑公爵提一提昨晚发生的事情,将自己提前摘出去。
黑公爵却像是有事,早饭后匆匆离开,难得让晏明灼有自由行动的时间。
早上的气氛显然不适合说正事,他只能暂且搁置坦白从宽的想法,转而抓紧时间在古堡内转悠,暗中搜寻那个消失的年轻鬼仆。
他有预感,在那个哭泣的鬼仆身上,说不定能找到与庄园诅咒相关的第二条命运线。
*
到了在大厅共进晚宴的时间。
在某处与年轻鬼仆擦肩而过,多日来的搜寻总算有了下落,然而对方受黑公爵所设下的禁制术法所迫,神智懵懂,根本无法进行沟通。
晏明灼坐在餐桌边,还没来得及整理思绪。
未料,深思熟虑隐忍了整个白天的黑公爵,率先拂袖离桌,走到面前向他发出诘问。
气冲冲的姿态,语气并不强硬:“你昨晚,是不是……”
“我去过地牢。”
还没等黑公爵继续把问句说完,晏明灼立刻主动交代了昨晚的行踪。
他把无头骷髅和奈娜尔的故事讲了一遍,细节春秋笔法,不能说的地方尽数一笔带过,然后向黑公爵道歉。
最近这两天,他都因思索着绘画灵感而失眠,昨夜站在窗边吹风,无意中远眺到提着人头灯笼的奈娜尔的魂影,一时忍不住被那副诡秘惊悚的画面所吸引,出于好奇才跑出去,到花田里与奈娜尔交谈。
回来时,顺便帮这对父女干了件多余的事情……
“花田?!”
黑公爵差点忘记还有质问这回事,“你知不知道对人类来说,没有我的陪伴,那里有多……”
他把“危险”的尾音吞下去,抓住晏明灼的肩膀,对人类提出严厉告诫:“答应我,不要再一个人去花田。”
“那里隐藏着什么东西?”
晏明灼反客为主,以疑问替代回答,引开黑公爵的注意力。
“……”
“如果不能说,那我便不问了。”见黑公爵不说话,压低的剑眉与狭长竖瞳里处处显露出沉凝肃重,晏明灼十分善解人意地后退一步,为其解围。
“谢……”
还没说完,怪物猛然惊醒,原本蓄积好的怒气值,怎么就跟着晏明灼的思路在走,一下子瘪下去?
九分真、一分假,又不乏逻辑的回应话语,把黑公爵几欲出口的话语堵在喉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