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得站起来,背过?身去,隐藏汹涌的情绪。
他这个?人,就喜欢当老好人。
从他上来对我说?的话,我就知道,他原本的打算,是劝我放弃做官,回到贝勒府,这样既能给十四一个?交代,也?让文官舒心。他两边都卖了好。
但我说?的这些话,是逼他走?出舒适区,必须得罪刑部,甚至背后?隐藏更深的人。
“你就是这样拿捏十四的?”
他依然背对着我,一身温润之气全都化作锋芒。
“八爷,您都说?了,我除了十四爷的迷恋,什么都没有。他不在,能救我的只有您了。您愿意来,我对您感激不尽,但我不愿意回贝勒府。他那么骄傲自负,肯定?也?不想接受您的安排,他会用自己的办法征服我。说?实话,我刚才说?的那些,首先是为了我自己,其次才是为您。对与不对,您自个?儿斟酌。反正我的生死,只在您一念之间。”
沉默良久,他缓缓转过?头:“功名利禄,十四都可以?给你。你不愿意回他身边,到底想要什么?”
“很简单,跟您一样。”
他挑挑眉:“你又知道我想要什么?”
我也?是猜嘛,猜错了也?无伤大雅。
“您想要:想不做什么就不做什么的自由。”
他的眼神再次锐利起来,语气却很轻蔑:“自以?为是。”
我点点头没说?话。
还嘴硬!
老好人嘛,就是不断委屈自己,成全别人!三十多年,为了讨好、平衡、周旋,做了多少不由自主的事儿?
压抑得久了,可不得想释放嘛?
第84章
短暂地失态了一下,八爷很快调整状态,敛去浮躁,重新挂上温和包容的笑容,摇摇头道:“你还是太年轻。年轻人?,总是有很多不切实际的想法。其实啊,即使是我,在这样的情境下,亦是举步维艰,能不能保得下你还两说。”
这时刑部衙役送来了卷宗。
两个人各抱了十几本,往桌上一放,摞到八爷下巴那儿?!
短短四天,他?们竟找到这么多线索,写出这多案情分析!真不是提前准备好的吗?
八爷拍拍卷宗,做出颇为无奈的样子:“你瞧!”
他?随手拿起一本翻了翻,眉头皱起来?。又拿起一本看了会儿?,眉头皱得更紧了。再往下,脸上愁云密布,以手撑额,不住叹息。
“最精通律法和最善于查案的人?都在刑部?,制造一个完美谋杀案,对他?们来?说太简单了。”
这话说得太有?个人?风格了。
一方面,站在完全相信我的立场:证据链完美,但我相信是伪造的。
另一方面,毫不客气地制造焦虑:刑侦很专业,外?行想翻案太难了。
这种风格和我领导完全不一样。
换成我领导,可能会这么说:刑部?未免太高估你了,你这脑子可想不到这么多细节。
用最毒的嘴,说最熨帖的话,就是他?。
八爷则完全相反。反正我不相信他?没有?帮手。既然敢接这钦差的活,手里怎么可能没有?金刚钻!
要知道诸王贝勒从成年后就在六部?轮转,熟悉各部?人?员、了解各部?事务运作流程。他?的专业水平,说不定比两位尚书还高。
且八贤王若是光有?贤,而没有?办事能力和驭人?手段,怎么可能把太子拉下马,成为呼声最高的继任人?选?!
区区几本作假卷宗能唬得了他??
他?就是想表现得并没有?被说服,更没有?被拿捏。
既然他?需要情绪价值,那我就配合他?一下好了。
“命案发生时,有?人?在我屋里点了迷香,我睡到第?二天中午,还没醒盹就发现了尸体,接着巡捕营的人?就到了。我根本没来?及确定尸体究竟是谁,更没来?得及检查其他?地方,就被套上木枷带走了。当时拿我的直隶司官员张口就认定人?是我杀的,想来?他?们至少应该握有?杀人?工具和死者头颅。我对破案一窍不通,不知道刑部?怎样判定这些证据与我有?关,以及能不能定我有?罪,术业有?专攻,请钦差大人?找个可靠的刑侦专家。”说着,我跪倒在他?跟前。
他?瞄了我一眼,接着又闭上眼抓头皮,为难道:“劫狱之后,刑部?上下对你皆有?怨气,根本无人?可用。我来?之前,从顺天府抽调了一些人?,但愿其中有?出类拔萃者,能破解这个谜题。不过,证物?不会说话,尚有?解读的余地,可活人?难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