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又哭了?我?早就告诉过你,同我?朝暮相对,只会让你更伤心,你应该回太羲宫去,或者周坨山。”季应玄叹息道。
流筝偏过头,将眼泪抹去,说道:“我?不回太羲宫,也?不去周坨山,我?明天就去掣雷城姜国塔,太羲神女能做到的事?,我?也?能做到。”
因为对他的留恋,也?是因为近来?业火势态似有平息的侥幸,她迟迟没有动身前往姜国塔,想与?他多待一天,再多待一天。
如?今才明白,季应玄在业火薄发的地缝处栽满了红莲,红莲夜以继日地吸纳地底的业火焰海,他用自己的躯体做容器,盛放无穷无尽、能滔天灭世的业火。
所以近来?天气转凉,人界平和,万物似有复苏之兆。
所以他总是困倦萎靡,梦里浑身滚烫。
他想用自己的身体困住业火,可万一失败,将会爆体而?亡……他简直疯了!
流筝说:“你不能什么事?情都强行替我?分担,我?已经不明不白地受了你的剑骨。”
季应玄说:“你所谓镇灭业火的责任本就因剑骨而?起。”
流筝:“那你要插手此事?,先将剑骨取回。”
“再说吧。”季应玄帮她包扎好手上的伤口,抵在唇边含笑?道:“不要与?我?算得这样清楚,流筝,否则会让我?觉得你是想摆脱我?。”
太阳已经升到屋脊上,烁金流地,秋风清爽。季应玄牵着流筝的手,沿着山径慢慢走,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唯闻耳畔秋风如?瑟,脚下落叶沙沙。
他们落脚的山屋曾是一位隐士所建,书?屋里有一本落满尘埃的泛黄札记,记载了隐士短暂的一生。
“元熙十九年,余三元及第,鹿鸣宴罢扶醉归,神女如?芝立于庭,为余簪花,一笑?而?去,电光石火不可追。”
“元熙二十二年,红尘樊笼浑噩三载,未有片刻忘怀神女,家母亡葬敛罢,再无牵挂,遂辞官周游,不辞深山远林,盼觅得吉光片羽,得见天幸,足慰此蜉蝣一生。”
“元熙二十四年,神女驾幸。”
流筝与?季应玄走到林泉边歇息,流筝又掏出这本札记来?翻阅。
“隐士又见到神女,然后?呢?”
札记中间有大量得空白,勾起了流筝的兴趣,她将空白的纸张一页页翻过,拾起一枚金黄色与?赤红色交驳的枫叶,夹进札记中。
季应玄说:“然后?他们度过一段快乐的日子,乐而?忘忧,乐而?忘墨。”
流筝阖目靠在他肩头,心满意足地笑?了:“那样很好……这世间总该有俦侣能结成?善果,是不是?”
她不愿去深思,他们刚发现山中屋舍时,其间的摆设宛如?昨日,一双碗筷、三两?个碟子摆在八仙桌上,针黹盒里有一只未补好的袖子,墙上挂着一双斗笠,仿佛主?人片刻即归。
她宁可想象着他们一同悟了道,或是兴起出游,连家当也?懒得收拾。
季应玄将札记翻到最后?一页,指腹抹过书?角,纸页上出现了一个浅浅的“季”字。
他认得札记上的字迹,小时候,母亲曾教他临摹过。
但也?仅此而?已,母亲从来?没有提那人是谁,去了哪里,也?没有教他,该去寻人,还是该去寻仇。
“明天,我?们就出发去掣雷城吧。”流筝突然说。
季应玄阖上札记,垂目应了一声“好”。
***
姜国塔的结界曾被季应玄和雁濯尘联手破开,如?今更显苍老枯旧,孤零零地立在俯鹫宫里。
流筝本想推门直入,掌心触在铁门上,猛得又弹了回来?。
流筝迅速召出不悔剑,警惕道:“里面好像有东西。”
季应玄说:“这姜国塔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它滋养了莲生真君的梦境两?千多年,只会认他为主?。”
流筝心中一紧:“难道他还没死?”
季应玄说:“今日太晚了,不妨改日再来?吧。”
“太晚了?”流筝没想明白他这句话的含义,掌中剑不肯松懈:“不行,此事?宜早不宜晚,不能再拖了。”
练成?神女剑法,镇压业火,此事?迟一天开始,季应玄就会多一分危险,多受一天折磨。
季应玄目不转睛瞧着她,目光似是怅然,似是无奈,轻轻笼住她,将她挡在身后?。
他说:“萧似无虽死,但他留在此处的梦境也?许尚有残余,我?是俯鹫宫的主?人,又曾与?他交过手,比你更熟悉他,所以让我?来?推开这扇门。”
“应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