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觉得库玛丽的想法是错误的。
但如果库玛丽从出生起就是那样的环境,那么她所有看见的、经历的事情对于她来说,都应该是习以为常的日常,是正确。
这样的她又怎么会认为……或者说,意识到这样的环境和周围的人是异常的?
库玛丽顿了顿,过了好久才轻声说道:“从我有意识起,照顾我的人就告诉我,库玛丽是女神在人间行走的化身,库玛丽不能拥有自己的情绪,也不能在人前表露自己的情绪。”
这个说法和其他的库玛丽一样。
村民们虽然失去了脑子,但是对于库玛丽的标准却并没有变。
“我有时候会感到很难受,但是我并不理解那种情绪,我有时候想要和照顾我的人争论,却也被他们批评这些情绪是不应该存在的,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在看见妈妈后会流泪,更不明白为什么我的妈妈会跪拜我,而我却不能抱抱她……”
“我更不明白为什么我在一天天的长大,而他们的时间却好像永远地停止了。”
库玛丽的声音有些哽咽,工藤新一发现自己深深地看了眼塔丽。
少女借用他的眼睛,弥补着这许多年来漫长的思念。
“后来托马斯先生告诉我,那些情绪是委屈、愤怒、思念……但是我眼中的大家,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情绪,他们永远是快乐的,会对每一个人笑,从来都没有过愤怒也不从争吵。”
工藤新一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或许他是被库玛丽的情绪干扰了,又或许是他能够理解少女的“不明白”。
“所以你认为这是错误的?”
“我不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我只是觉得这个村子可能吞噬了大家的情绪。在我看来,村子里的大家是真正的库玛丽,而我才是那个不受控制的怪物是被女神消灭的修罗。”
库玛丽从出生起就被村里的其他人决定了命运,甚至从她出生之前,就成为了村子里的“异常”。
所以她才会产生“永远都拥有同一种情绪的村民才是真正的神,而会愤怒会不满的自己是修罗”的想法。
工藤新一和宫野志保心里酸酸的,他们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我向托马斯先生寻求帮助,然后他告诉我,可以使用请神仪式。”
库玛丽顿了顿,现在提到这个仪式,她心中还是愧悔不已:“他说既然我觉得这个村子是异常的,我是有罪的,不如就召唤女神,请女神来决定到底应该怎么决定,又该如何消除这些罪恶。”
她说到这里又是一个漫长的停顿,而工藤新一和宫野志保也没有催促,直到过了许久,才听见库玛丽说道:
“所以我在新月的第一个夜晚,按照托马斯先生的指导,召唤了雪山女神。而托马斯先生则是用特殊的药草控制了村民,进行了一场祭祀。”
“等下,你的意思是,托马斯并不是在你召唤女神之后才死的?”
而是死在了库玛丽召唤雪山女神的当天?
所以托马斯参加的那场祭祀被吞噬了那么多人,是因为第一次召唤阿尔瓦萨要献上大量的祭品?
那之后村子里维持祭祀使用的是库玛丽的身份,不仅仅是因为村民们被困在了那段时期,也是因为第一次祭祀是这样、所以维持了“传统”?
库玛丽有些畏惧地点了点头,工藤新一被宫野志保瞪了眼,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有些强烈。
“对不起,吓到你了。”
他立刻向库玛丽道歉,不想库玛丽却又怔住了。
“对不起……这是什么意思?”
“诶?”
少女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从来没有人和我说过这句话。村子里的大人们,还有村外来的人,从来没有人和我说过对不起,我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是表示歉意的意思,”另一边的宫野志保闻言立刻向她解释,“这家伙刚才吓到你了,所以要和你说对不起。”
库玛丽似懂非懂,但很快就理解了:“那我害了村子里的大家,我也要和他们说对不起……但是我好像什么都做不到了。”
“种一棵树最好的时间是十年前,其次就是现在。”
工藤新一耐心劝道着:“只要你有这样的心,做什么都不算晚。村子里的大家至今都受到阿尔瓦萨的困扰,如果不解决这个问题,还会有无数的人被当成祭品。”
“进入村子的外人会源源不断地死去,而一旦没有外人的进入,村子里的人就会被献祭,迟早有一天,村子里的人会全部成为祭品……包括塔丽小姐。”
“我不要!”
一听见塔丽可能会出现危险,库玛丽立刻失声尖叫:“我已经错得太多了,不能让妈妈也出现问题,我想要妈妈好好的,妈妈……”
提起母亲,库玛丽再也控制不住地失声痛哭,而工藤新一受到影响也开始流泪。
宫野志保看着这一幕,在工藤新一担忧的目光下,却并没有拿出手机记录——这个情绪不是属于大侦探的,宫野志保无论如何都不会记录他人的痛苦落泪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