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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嫉妒

翌日天明。

风里夹着遥远的叫卖声,日光斜打进窗,从龙可羡的指头徐徐往上攀,直到手背也镀上层金光时,她睁开了眼。

舱内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窗口搁着花瓶,鹅黄色的花瓣儿还挂着夜露,浅香浮动。

她是准时醒了,睁眼就要寻的人却在三里开外的茶楼。

茶楼正是热闹时候,伙计忙里忙外,撩帘上茶,喊座结账,正当口儿,门外晃进来个俊挺的身影,他迈步就往外迎:“您早啊,吉祥如意万事顺!小店茶汤酥酒,甜咸果子俱有,楼上雅厢楼下堂座,您就座呢还是带走啊?”

那贵客抛着两颗金珠,抬手往上一指:“我啊,我寻亲。”

伙计嗖地接过金珠,面不改色:“寻亲位,二楼雅厢请!”

雅厢门大开,坐着个年轻公子。

日光泼进来,带了点儿秋爽,不焦不燥,把人巧妙地浸透在光潮中。

这位公子临窗而坐,穿了身月白绸衫,素色压纹,正拿帕子拭唇,举手投足间,透着高门大族悉心教养出来的端方礼仪,抬眼望出来,有点儿宠辱不惊的意思,十分沉静。

“若要改姓,须得趁早,此时还能让你入迟家族谱。”

这人一把嗓音也很清润,润而偏冷。

阿勒不见外,拉出把椅子,舒舒坦坦地坐下了:“好说,此时入你镇南王府,能捞个世子当当么?”

“现任不成,下任当可。”迟昀抬臂斟茶。

“想当我爹,价钱开够,没有不行的,”阿勒瞥过他白玉一样的指节,“世子爷一杯茶,折煞我了。”

“当街认爹,赤睦大汗远在阿悍尔,知道生了这么个出息儿子么。”

茶楼临街而立,果香茶香随风灌入,两人相视,不约而同勾了个笑。

都是气度拔群的青年。

阿勒俊得带点儿邪性,浑身浪劲儿敛也不敛,是男男女女最爱招惹的那款,哪怕拿不下,能处段时日也绝对不亏。

偏偏他喜好鲜明,内外撇得清清楚楚,对外冷漠难惹,攻击性挂脸,对内毫无底线,恨不得火力全开地专攻一人。

迟昀则不同,他在这头戾兽旁被衬得像一泓清泉,明净清透,但谁也摸不准里头水多深。

他斟着茶,茶水注入杯盏中,以肘腕肩三处为落点,形成了极流畅的线条,这人无论做什么事,都能自成一景,令人只可远观,不忍亵渎。

阿勒从小到大没见迟昀变过脸,别管什么场子,他是那张清心寡欲的脸,任风来雨去,万花迷眼,就是巍然不动。

二人气场波动间,谁也扰不着谁,像泾渭分明的两丸黑白春水。

说起来,阿勒发小里头,彼此耍过心眼,打过真章,下过狠手之后,还能活到今天,并且活得滋润舒坦,和他惺惺相惜成为哥们儿的,除了亲哥,也就迟昀这么一个。

所以,有福可享找亲哥,有难要当找迟昀,这两句话就是刻在阿勒心里的金规玉律。

对呛之后,切入正题,阿勒从袖中掏出一卷字条:“借通行令一用。”

雷遁海不好进,整片海域近似于一只圆肚瓷瓶。

雷遁海湾就是瓷瓶的窄口部分,要往雷遁海去,必须经过这道设了重重关隘的窄口,阿勒行走海上,自有十套八套可用于通行的海商身份,但这都没有镇南王府世子爷的牌子来得快。

迟昀习惯他这作派,净了手拿起字条来看:“一连三十封信急催,我当你要下崽了……这般大手笔,我受之有愧。”

字条移回阿勒手边,他倒也不急,迟昀就不是那么容易上钩的主儿,但没有一句话给他否了,就是要坐地起价的意思,二人多年交情,这点心思摸得通透。

磨刀不误砍柴工,阿勒往椅背一靠,偏跟他慢悠悠地磨:“都是些身外之物,就当作这些年给你补的生辰礼。”

迟昀淡声问:“你知道我生辰在几月么?”

“……八月十五。”

“好个能掐会算的江湖术士。”

“不知道也不妨碍我对你一片赤诚,”阿勒把玩着茶盏,忽然岔开话题,“替我向镇南王爷问好?老爷子腿脚可好些了?若实在不灵便,我们阿悍尔有帖密药,专治偏瘫,只要骨头还连着筋,两帖下去,保管能再站起来。”

迟昀手搁在桌面,掀起眼皮,定定地看着阿勒,眼里透着警告:“我说过,莫要插手我府中事务。”

“这怎么叫插手,听着怪坏的,只是对老王爷表示关怀,仅仅口头说说太没诚意了,不如雪中送炭来得窝心,”阿勒不偏不倚,迎着这目光,笑了笑,“你说呢?”

日头悬在窗格上方,鸟雀斜飞,在两人中间投出了一片刀光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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