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悯行手里的酒杯都要捏碎了,那妇人只怕没有李惜慈的胆量,更不会为唐满城隐瞒,唐满城今日只怕是在劫难逃了。
在嘈杂的议论声中,唐满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理了理衣衫和头冠,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大堂中央,他背脊挺直,微微仰起脸,微笑着轻声道:“臣确实冒用了唐满城的身份,臣不是唐满城。”
像是滚烫的油锅里泼了一瓢水,殿内炸开了锅。
唐满城和司马长平对视,面带笑容,不慌亦不怕。
直到众人安静下来,司马长平才开口问:“你是谁?”
唐满城看向李惜慈,眼底都是笑意,朗声道:“我是霍鲸,平康霍家的霍鲸。”
李惜慈皱起了眉头。
今日之告她筹谋了许多年,自霍家出事,她便到处寻访薛杰,终于在两年前找到了重病将死的薛杰,将死的薛杰满心愧疚悔恨,于是留下了这封书信。
在找到薛杰之前,李惜慈不知霍家案子的详情,所以一心只想找到薛杰,让薛杰作证,给霍家伸冤平反,可见了薛杰后,李惜慈彻底绝望了。
霍家冤案是司马长平一手策划的,不管她找到什么样的证据,都没有用。
所以李惜慈改变了她的计划——她要杀了司马长平。
两年的时间里,她多方筹谋,先是在阳蜀辗转安排好了家人将来的住处,然后就是想办法完成计划。
她的计划从不复杂,只是需要一个机会,一个……面见司马长平的机会。
可能她一辈子都见不到司马长平,但是她会一直等。
柳凌去山盂郡找她的时候,她便安排好了家人的后路,如今他们应该已经在阳蜀了。
至于她……她本也没想活着离开平康城,因为第二封递给司马长平的信上……
“你为什么要冒用身份为官?身后可有什么人指使?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司马长平阴沉着脸,视线在众人面前一一掠过,最后在司马阙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青年穿着绯色官袍,身姿清瘦挺拔,他抱拳做礼,不卑不亢,“霍鲸并无什么阴谋,只想查明霍家当年冤案,为父兄平反昭雪,背后更没有什么人指使,草民来京几年,已查到了薛杰幕后主使之人,还请陛下下令捉拿审问。”
“我还没将你下狱,你却还要来伸冤,是当朝廷没有法度?”司马长平摩挲着扶手,思忖片刻才又道,“冒借身份考取功名是欺君,爱卿可知道欺君是什么罪?”
“自然是死罪。”霍鲸不卑不亢,直视天颜。
崔息持剑立在阶前,看着霍鲸,道:“霍公子,你若此时交代背后主使,圣上便答应饶你一命,在场的大人们都可以给你作证。”
“没有人指使我。”霍鲸平静回道。
这样的反应在崔息意料之中,既然霍鲸不肯招认,那便让他看看皇城司的手段,只要进了皇城司,就是一块钢,也要炼化了,锤扁了。
崔息摩挲着剑柄,神色阴鸷,“请霍公子去皇城司坐一坐吧。”
此话一出,立刻有侍卫上前欲抓霍鲸。
远处忽然有人从座位上站起,他快步走到霍鲸身旁,恭敬跪下,扬声道:“臣,有事启奏!”
第96章
来人虽跪在地上,却背脊挺直,他眉眼疏淡,清贵沉稳,抬头直视司马长平,再次开口,“臣,有事启奏。”
季悯行此时已经疯了,他今天受到的惊吓,比之前二十年都多!霍鲸疯了,郑承彦也疯了不成!
疯了!都疯了!一起死了算了!黄泉路上还能做伴儿!
现在这情况去给霍鲸求情?是脑子坏了吗?啊?想救霍鲸,好歹也要暗暗谋划啊,现在求情惹了注意,之后若是霍鲸被救,皇城司定会怀疑你的!
季悯行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他有些自暴自弃,却异常平静了……大不了一起死吧。
这边季悯行才平静下来,就听见郑承彦再次开了口。
“微臣父王死得蹊跷,微臣暗中查访多时,前些日子终于找出了父王死因,还请陛下下令抓捕嫌犯!”郑承彦声音铿锵有力,震得在场众人神魂聚散。
这又是什么情况?怎么又牵扯出了永寿王?谁敢谋害永寿王?
郑小王爷也实在不知变通,即便是为了老王爷,也不应现在说呀!
只这片刻的功夫,季悯行脸上的表情由惊慌到疑惑,又由疑惑到焦躁,再由焦躁到怀疑,最后神色再次木然。
好的,一起死罢。
司马长平的眼中闪过一丝戾气,对待郑承彦也没了往日的耐心,声音里带着威压,“若有证据,交给刑部,朕今日不是给你断官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