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尽力。”云葳微微颔首,眸中视线泛着飘忽。
文昭骤然失笑,转身走回桌案后,打趣道:“你这小模样儿当真可爱。”
云葳云里雾里,不知文昭话中何意,只好闭口不言。
文昭眉眼弯弯地招呼她:“过来用膳罢,事情不急在一时,顾好眼前要紧。”
云葳摆手推拒:“陛下?,臣吃好了。方?才?服过汤药,有些困倦,可否准臣回去歇息?”
闻声,文昭敛眸沉吟须臾,只剩一声轻叹:“陪朕坐一会儿,若不想留宿,晚些倦了让桃枝背你回去。”
“是。”
云葳听得出,文昭话音里透着落寞,就连神色也潜藏萧索,她忽而?涌起了一阵莫名的心疼。
见人坐了回来,文昭挤出一抹浅淡的笑靥,将食箸递给云葳:“你给朕选些菜色吧,朕歇会儿。”
云葳转着眸光,选了些爽口的竹笋和小蘑菇送进了文昭身侧的碗碟,难得贴心地宽慰道:
“陛下?保重圣体,料理?琐事才?可游刃有余。”
文昭促狭勾唇,话音徐徐若烟:“若得了你这灵透的小东西尽心辅佐,朕也可轻松几分?。”
云葳哑然,倒退些许,掩袖张了个?哈欠。她确信,桃枝给她的药里放了安神的成分?。
“你有难处,取舍不易,朕清楚。你年岁轻浅,朕不逼迫,顺从本心做决断即可。”
文昭瞥见她哈欠连连,慢条斯理?的与人吐露心事:
“自皇考离世,朕便在想,国朝数十载乱局,定要在朕这一辈人终结。朕这些年一直为此而?筹谋,身边人却渐行?渐远,亲故背叛几乎成了常态,朕也会为难。”
云葳觉得这等?言辞过于沉重,交握的手紧了几分?,垂着眸子?没好接话。
“回吧,歇着去。”
文昭见云葳沉默,只淡声一语,夹起片青笋,朱唇微抿,再未抬眼瞧她。
“臣告退。”云葳低声应下?,悄无?声息退了出去,顺带将房门合拢严实。
她快步走出正院,在院外墙角路蹲候许久的桃枝一把拉过她的衣袖,一路小跑着带人回了卧房。
“呼…姑姑,不至于。”云葳弯着腰喘息不停:“她放我出来的,放心。”
“吓坏婢子?了。”
桃枝心神不定,给云葳倒了杯清茶,口吻一本正经:“陛下?和你,到底谁出了问题?说?你二人是寻常君臣的相处路数,婢子?信不过了,是陛下?强迫你吗?”
云葳手捧茶盏仰首喝着,掩盖心虚容色的动作过于夸张。杏仁大眼转了好几圈,她含混岔开了话题:
“陛下?身侧的耳目,得揪出来才?好,起码得让我知道是谁。传讯阁中,把大内的人员明细都给我。”
“姑娘可别犯傻!”
桃枝发觉云葳的口风不对?,眉心顷刻蹙成了一座小山:“陛下?最擅长将人心玩弄于股掌,制衡权腕出神入化。姑娘还小,别被?敷衍的浅显好意蒙骗了心。”
“您想哪儿去了?”云葳努着小嘴嗔怪:“我本就该熟稔阁中人事调度,我要个?名册,不过分?吧?”
“光会打岔。”桃枝白了她一眼,给人铺好了床:“这事儿我会给你传讯,不说?实话就睡吧。”
“姑姑没发现我身上有何变化?”云葳失落又扫兴,托着下?巴嘀咕。
桃枝认真瞧了一圈儿,才?发现那失而?复得的玉簪,难掩惊讶道:“陛下?主动还你的?”
云葳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您让人去查启宁长公主。京中密报,耶律太妃勾连淮东节度使属官,暗中联络文婉,大抵在筹谋反事。一届宫妃与不涉朝政的幼女?,怎会突然冒此风险?大抵又有幕后推手,务必赶在陛下?前,揪出来!”
“知道了。”桃枝容色渐冷:“文家人还真是不安分?,掌朝的根基未稳,就内讧不止了。”
“慎言。”云葳沉声提醒:“况且若真如我所猜,存了个?手眼通天的幕后指使,究竟是谁家人不安分?,难说?。”
“姑娘别胡思乱想,更不能自己吓自己。”桃枝听明白了云葳的弦外之音,赶紧开解。
云葳摇了摇头,自嘲哂笑:“我早便不怕了,世家兴衰更替,千百年轮回如旧,顺势而?为罢了。一朝朱紫满庭,一朝千古骂名,抑或是,败寇成王。担忧也无?用,不如睡觉。”
一骨碌爬上床榻,云葳将锦被?蒙过头顶,纵使药效袭扰,却也无?法?压下?她的满腹愁思。
而?正院中的文昭,断然做不到真的放却国是,寄情风月。自云葳走后,她连装模作样的进膳都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