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楚凌回来?了。”
他似是格外地开?心,宣布完了消息,便拉着我?笑?了一笑?,说起了我?们小时?候和大姐相处的?事儿?,说起我?们是如何在大姐眼皮底下偷跑出去玩,回来?以后又被?大姐训了一顿,我?也配合他轻松地笑?了笑?,说起大姐是如何教我?们武功,而我?又如何躲懒,聂楚容听得一笑?,也说起大姐当年是如何担心我?们不能与老二老三抗衡,说着说着,聂楚容的?神情也带了一些属于小孩子的?天真和怀念,浑然不似那个老练毒辣的?聂家主事人聂楚容。
我?微笑?着听着、说着,我?也看着他前所未有地志得意满,我?瞧着他在这一时?这一刻几乎已经开?心到了顶点。
可都?到了顶点,也该跌落了吧?
我?看了一眼大姐墓地的?方向,道:“这么开?心的?日?子里,我?能不能问你一些问题啊?”
他的?面上带了点微醉的?酒红,拉着我?坐在了草地上,笑?得仿佛都?有些不受控制:“当然了,想问什么都?行?。”
我?只用剩下的?一只完好的?右手去扶了扶他,动作关切之间,我?又仿佛是漫不经心问了一个问题。
“当年……是你派人暗杀了大姐吗?”
聂楚容的?笑?容瞬间僵硬。
一个好结局
聂楚容惊楞了?一瞬,刺绣华贵的衣襟仿佛已被碾贴在了?他已经僵硬的身躯之上,任由蚊蝇肆意地接近,他?也没什么反应。
然后,短短一瞬,他?似被蚊蝇声儿惊醒,骤然发笑道:“大好的日子里,你?这是听了?什么人的谣言,和你的亲哥哥说这种诛心的话?”
我只平平静静地看着他?,像看着一道儿即将翻开的巨浪。
“如果你?真的没做什么,你?就?不会笑着和我说这是谣言……你?会直接和我翻脸的。”
聂楚容低了?低头,从这个角度看,他?面上的光区与暗区瞬间模糊了?界限,像一团儿乱麻似的搅拌也搅不均匀,这逼得他?冷了?面色,微恼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目光一抬,越过他?就?像越过一根尘,那直射向了?大姐的墓地,和那冰冷庄严的墓碑。
“我杀了?最爱的人,余生都要在这种痛苦之中?读过,你?认为这真的公平么?”
“我只是在想,我们兄弟之间,难道就?只有?我一个人得承受这种杀死至亲挚爱的痛?难道你?就?不用承受?”
聂楚容听我如此酸楚地娓娓道来,心中?余怒渐消,片刻之后,他?无奈地低了?低头,把神?态都锁在了?黑暗里。
“是……是我派人暗杀了?大姐。”
一句话如同把我凝成了?一个雕像。
过了?一刻,也或许过了?很久很久,我才晓得回头去看他?。
“可是为什么?”
我的嗓音黏黏糊糊的,像喉咙里塞着一块儿冰冷的铁石,肌肉都因为极度的伤心和酸楚,已经有?些僵持不开了?。
聂楚容却只是平淡随意地站起来,冲着大姐的墓遥遥看了?一眼,目光之中?如蕴了?一片悲哀的深红。
“我不想这么做的。”
“可是楚凌,家业一旦大了?以后,跟着你?的人就?多了?,你?要养的就?不是一个家,而是千千万万的兄弟。”
“我是这么想,可大姐不这么想,她当年一心一意想把聂家的产业都洗白,想把那些做黑事儿的兄弟都分批裁了?,这对得起一直跟着我们的人么?这和自废武功有?什么区别??”
“这一步一旦迈出,就?没有?回头路,到时候周边的帮派见我们没了?爪牙,就?会吃掉我们原本的产业,吃掉我们的利益,然后慢慢把聂家给围剿、切割、分离了?,到时你?我都无立锥之地,大姐连墓都会被人刨了?,你?明白吗?”
他?回过头,脚步立在地上像立着一点?儿摇摇欲坠的正义,目光凄楚愧疚,脸色却歪曲得看不出个形状。
“我没有?办法,我必须这么做。”
我只平静道:“是你?一个人做的吗?”
他?嘲讽地笑了?笑:“主要是我,但如果没有?族中?叔叔伯伯的帮助和默许,我的事儿不可能做得这么成功,我上位不会这么容易。”
所以?这竟然是一场集体的谋杀么?
我想起大姐生前爽朗明媚的笑容,再看一看眼前这冰冷的石碑和高高隆起的土堆,悲凉辗转,酸意泛滥之间,就?成了?无法抑制的怒和恨。
“就?因为这,你?就?杀了?那个一直庇护我们、教养我们、培育我们的大姐?”
“聂楚容,大姐当年在老二?和老三?手下护过我们的啊,这种畜生不如的事情,你?是怎么说得如此清新脱俗、冠冕堂皇的啊?”
“你?到底还有?心吗!?”
这灵魂一问却问得聂楚容的面色微微搐动?几分,像是在一瞬间泛出了?巨大的痛苦和愧恨。
可是转瞬之间,他?还是攥紧了?拳,立住了?本来就?不正的身躯,无奈地劝道:“你?得知道,她的改革本就?已触犯了?许多人的利益,只有?爹爹愿意让她去赌,可别?人是赌不起的!我们都赌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