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挽惊住。
小?错端的茶直接洒在了客人身?上。
卫妩打算盘的碰珠声儿戛然而止。
池乔擦拭的抹布忽然就掉了下来。
而梁挽自然也?僵了一僵,许是?惊于我的不顾一切,许是?察觉到了别的异样,他即便被我抱得难受,也?没把我推开,只?是?轻轻拍了拍我的背,小?声询问道:“怎么了?”
我骤然听得这温柔一声儿,心中既酸涩也?温暖,觉得汲取了足够的力量,忽的松开怀抱,保持了一定距离。
可我退开,周围人的兴致却不退。
眼见一群乌泱泱的人还在惊异地?看着我,我立刻横扫一圈,一个个冷眼瞪去,甩一个眼刀子给每个路过的人尝尝,这效果比真刀子还好,我目光所及如剑锋所指,很快就有一片人受不了,转过身?去,假装没看见方才发生了什?么,只?等着走得远了,才开始兴奋又好奇地?八卦起来。
我看向梁挽,还是?没说什?么,只?是?拉着他的手,穿过大堂,无视了小?错等人复杂难言的眼神,直接去了后院。
等一路拉着他到了厨房,我才松开手,却在厨房的角落里扒开三大袋的蔬菜,拉开地?上的一道木门,木门下是?一个隐藏的地?洞,下面储藏了好几袋的材料。
梁挽疑道:“这是?什?么?”
我只?道:“你应该知道——我每天都在服毒,以新毒克制我身?上的两?种?旧毒,你很担心我,又不方便说,因?为你觉得我可能是?被人胁迫才服的毒。所以你这些天一直不声不响地?在厨房和后院的各个角落,试图寻出这毒的原料,是?不是??”
梁挽一愣,随即脸上泛起了一股子通透的红,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几声:“被你看出来了啊。”
笑完,他只?目光炯炯地?看我:“我确实很好奇你吃的到底是?什?么,又为什?么一定要吃这些,你能亲口告诉我么?”
“这些天相处下来,你应该已?经看出——没人能威胁我。我吃这些都是?自愿,为了以毒攻毒而已?。”
我看向那些鼓鼓囊囊的袋子,想到里面代表的是?什?么,不由得泛起一阵尴尬羞恼,可还是?鼓足勇气道。
“至于这些东西?,就是?小?错为我调配的汤药原料……它们,是?某种?稀有的毒虫的……”
梁挽再度愣住。
然后过了那么几秒,他的五官出现了轻微的搐动。
搐动像一点涟漪拨动了他素来平静如湖的面肌,拨出了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似乎是?有点憋不住,可最后又憋了回去,鼓了半天腮帮,终于漏着笑似的漏出了一句话。
“是?……是?那种?虫的粪便么?”
我登时脸上烫得不行,跺脚攥拳道:“你别想嘲讽我,为了活下去这么点儿东西?有什?么不能吃的……”
梁挽似笑非笑道:“没有嘲,没有笑……我只?是?觉得你现在这个害羞害臊的样子很可爱……你别生气啊。”
“……你再摆这样的脸,本老板就要在你脸上种?菜园子!”
他立刻揉了揉脸,像捏橡皮泥的匠人那样神奇地?收束了神情?,摆出一副正经的模样,严肃道:“那你要吃多久呢?”
得知我要吃整整一年,他的目光稍微闪动了一下,然后叹了一口闷闷的气。
“这就不太好笑了,吃上这么久……对你的身?体会不会有别的损害?”
所以你刚刚是?在笑吧!你就是?在笑吧!
我怒瞪他一会儿,方才哼哼道:“这可是?风催霞风神医开的方子,是?世上最稳妥不过的药方了,除非……”
梁挽接下去:“除非有个比她技艺更高?超的神医,能够替你诊断,也?许能给出别的方案?”
我想了想,顺势道:“除了风神医之?外,‘阅微药庐’似乎是?还有一位罗神医的,对吧?”
梁挽目光一亮:“不如,我去替你寻她过来?”
怎么能让他一个受过伤的人出去呢?
我刚想说点什?么,梁挽却先挽住了我的手。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忽然决定和我坦诚身?体情?况,但你一定是?遇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所以才很不安,觉得必须要把事情?和我说清楚,是?不是??”
我沉默地?点了点头,他却笑着伸出了手,一开始我还以为他在安慰我,没想到他居然是?学着我之?前的样子,用?修长分明的手指捏了捏我的脸蛋。
我瞪他,他不收敛,直到我恨恨地?欲踩他一脚,他才坏笑一声儿,退开几步,站在光明与阴影交接之?处,敞亮与晦暗都是?那样分明。
“别担心了,我不会误会你的。我的伤也?好了几分了,不至于连出门都不行,我去找罗神医,让人过来给你看看,说不定能带来什?么天材灵药,把你这毒都给去了呢。”
我犹豫几分,他又坏笑着用?手指揉了揉我的嘴唇:“难道你想以后亲个嘴,都要隔着绸缎纱布?咬一下都得瞻前顾后的,那多不痛快啊。”
我面无表情?地?恨恨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