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的是陈风恬等?人,喜的是小错寇子今,愧和悲自然都属于我身后的一个人。
我回头看向他,他擦了擦眼睛的泪和唇角的血,勉强支撑起了身子,仿佛完全忘记了胸腹插着的剑,和第一次受重伤的难过,他只是看着我,望着我,冲着我兴奋快活、毫无憾恨地一笑。
“你回来了……你没事!”
“你还?有脸说我?”
我却看着他,酸涩复杂恼恨皆有。
“你明?明?能躲开的,你为什么不躲开!?”
“不……我躲不开的。”
梁挽却异常平静决绝地看了看我,口中溢出的鲜血在他的唇角好?像一个盛开的血花儿。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荒谬,很无辑,可是那刺来的一瞬间,我就是躲不开,我躲不开的,小棠……”
他反反复复地念着这句话,却心?满意足地看了看安全的我,然后微笑地,滑落了下去。
对不起的人到底是谁
酒肆后院的某个房间里。
小?错站在我身前,低头垂眼,悄声儿看我,像被偌大的雨幕收拾过一通的小?动物似的,毛发都耷拉下去了,肩也缩了缩,愣是没点儿精气神。
我喝了杯茶,慢慢悠悠地去整理那茶盏,去品味那茶香味儿,只问:“你这?个样子看我做什么?你是觉得自己犯错了么?”
“我是犯错了。”小错思忖片刻,偷眼瞧我,“错在不?该没问清楚就动手,差点?杀了聂哥……聂哥还在乎的人……”
我便放下茶盏,往桌上一推,换了手,看向他,语重?心长地端出接下来?这?段话。
“你啊,平时是多么冷静聪慧的一个人??怎么关键时刻就犯了傻呢?我本来?就是个靠不?住的人?,我的心绪可转得比天?上的星辰月亮还快,所?以我对一个人?的爱和恨本来?就是随时随地可以变化的……你若只因我的爱恨去杀人?,而不?是为了一个人?该杀而去杀人?,那和从前又有什么分别?”
小?错一愣,我就继续道:“你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才脱离了接星引月阁,你自己该知道为人?刀刃身不?由己的道理,也晓得随意?剥夺一个人?的性命是何等的罪过。所?以你更该知道,即便我恨梁挽,即便他犯了错,只要他不?是非死不?可,只要他还有活下去的理由,你就不?该去杀他……去剥夺他的性命,明白了么?”
小?错愕然地抬头看我,好像从未想过,我居然有一天?也可以搬出这?样仁慈宽厚的道理来?。
我却苦笑道:“当然……这?些?事儿我自己有时也做不?到,但?我总是希望你能做得比我更好的,不?是么?”
小?错的面孔在光影之下变幻数度,终于透出一丝亮色。
“好……我知道了。”
语气从犹豫变成思?考,再过渡为坚决,以及困惑。
因为他看我还在思?考,就忍不?住问道:
“那……我可还犯了其他错么?”
我想了想,故作责恼地看着他:“当然。要出手的话,你也不?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出手啊,就算最后出了气,自己也肯定会落下个杀人?未遂的罪名。你不?替他想想,也替自己想想啊。”
“我走之后,陈风恬可是盯着你呢,他知道你昔日身份,之前不?动你,只是因为他相信我有能力看着你。但?我不?在,他也很想知道——你在脱离了我掌控后,是会安稳度日,还是会重?走杀手的老路?你这?次当着他的面伤人?,我是和他好说歹说了一通,那家伙伤成那样也帮你求了情……他才这?般轻易地放你回来?的。”
小?错的脸上立刻被一派羞红愧疚所?重?新覆盖,道:“是我给聂哥添麻烦了……我这?就去陈捕头那儿认罪道歉……”
他转身要走,像个小?陀螺似的风风火火地就要转去下一个目的地,却被我一只手给拉了回来?,我无奈道:“你去和他道歉干什么?你该道歉的人?……不?是在我们的另外?一个屋子里么?”
那家伙可是被我专门挪到了我房间——正休息着呢。
小?错想了想,绷紧身躯,咬紧银牙不?放松:“我不?能……我不?能和那个人?去道歉!他,他到底还是做了对不?起聂哥的事儿,他自己都承认了!”
我现?下问出了真心话,便有些?笑中带骂、爱中带恼:“所?以……你是知错、认错,但?不?改错了?”
小?错却装傻卖乖地拿那大眼睛看我:“聂哥都叫我小?错了,自然知道我是知错,认错,但?不?一定会改错的。”
“可你之前都能改错的,这?一次为什么……”
这?话问得也并不?疾言厉色、仍是温温和和问的,可是小?错听?了,却仿佛再也承受不?住,一下子就低头,抱住了我的腰,脑袋埋在我的胸口。
我一怔之下,便觉得胸膛一时之间湿漉漉的,心中又是酸涩又是温暖,伸手也找不?到狠心去推开,只是轻轻地,慢慢地,拍了拍他的脑袋。
“我也该说声对不?起,本以为失联七日不?会引发这?么多反应的,没想到会……”
小?错抱了会儿,语声儿已泄露了点?儿难以抑制的哭腔:“你没有做错什么,只是我,我真的很害怕……”
“害怕什么呢……”
小?错抱得更紧了些?,声音低到没有了往日的形状音色:“也许是因为……你失联了之后,我才意?识到,如果这?里没有你……我就真的是一个人?,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