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又掰着手指,一板一眼地给沉沉算:“四姐,比我大了十五岁,七姐姐比我大了……嗯,十岁,我比你还大了三岁呢,十六娘,你是家中?老幺……不对,还是从你被劫走的时候算吧。唉,那时你才十七……便算你如今也是十七好了。”
“……?”
“等等,那我如今比你大了整十岁呀!”十二?娘一脸震惊。
沉沉同样一惊,完全想不到眼前的妙龄女子竟已二?十有七,下意?识问:“十二?姐,那,那你不……不成亲么?”
“成亲做什么?”十二?娘却只想也不想地翻了个白眼。
“往近了说,你看四姐姐,成亲之?前,那夫家百依百顺,成亲之?后便变了嘴脸,图咱家的金山银山,图她的人,还要她拼了命地生孩子,生不出来便纳妾……还好七姐能干,把她给带了出来,做起酿酒生意?——到后来,腰杆硬了,自然有底气?便休了那没用的夫郎。至于往远了说……算了,都是长辈,往远了就不说了。”
她口中?的“远了说”,似乎是解家人不愿提起的伤情事。
沉沉却对这?解家越发好奇起来。
几个姊妹里,十二?娘天?生话痨,什么都说;
与她一母同胞、长着同一张脸,性子却迥然不同的十一娘,则是几闷棍敲不出半句话。
嫁过一回、尝遍冷暖的四娘,与她说话,永远苦口婆心;
紫衣夫人——她看着年纪较长,竟是仅次于沉沉、年纪最小的十四娘,抱着孩子,也能絮絮叨叨与她说上半天?育儿经。
当然,其?中?话说得?最明白、看起来最可信的,还得?是七娘。
许是还指望她想起往事,几个姐姐,都不遗余力?地带沉沉“回忆”着解家的过去?。
沉沉亦是逐渐了解方知,解家富甲一方,崇尚女子当家,本是个颇为庞大的家族,昔年常“盘踞”于江南一带。
那时,过的富贵逍遥日子,用十二?娘的话来说,一比起来,如今这?都不是人过的日子——
只可惜,他们后来站错了队。
或者说,是“被迫”跟错了队。
“唉,为了男人,咱们女人总是苦了一辈子,赔光本钱还往里贴呀……姨母她为了阿治,亦是如此,”四娘边说边哭,“谁让有了孩子,便有了挂牵,家族荣辱,尽都系在?上头?,哪是说断就能断的?就算咱们说断了,人家会相信么?到底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呀。”
一旁的十四娘闻言,抱着孩子出神不语。
唯有七娘淡淡道:“生都生了,养都养到那么大了,就送佛送到西?吧。”
“大人自怨自艾,孩子却是无?辜的,在?哪出生,生在?谁肚子里,他们本也没得?选。”
解家几代女子,个个都不爱君子爱钱财,谁知,到上一辈,却出了个为“天?子”倾心至死的“解贵人”。
且,偏生这?解贵人,还是彼时家族中?最受宠的幺女,是以,砸金砸银,解家人经不住她磨,愣是给她砸开了一道入宫的路,后来,她也拼尽手段、给魏骁生了个儿子——虽然,是不怎么中?用的七皇子。
七皇子魏治,最出名的,便是一心效忠他哥,凡事亦步亦趋,万事跟随。
七年前,大魏朝中?生变,一夕之?间,改元换代。
魏骁等人,彼时正在?从辽西?和谈回京的路上,闻听此事,当场仰天?长哭、割袍明志,与上京那位“新帝”断了兄弟情义,随即纵马千里、赶回辽西?。
——当然,中?间或许还有些不为外人道也的弯弯绕绕。
但无?论如何,他最后竟真斡旋其?中?,使得?本已谈好条件重归大魏的辽西?,顷刻间面?貌一改,尊已故的平西?王为“帝”;平西?王膝下独女、赵氏明月,则自称王姬。
魏骁身为王姬表兄,手持上京昭妃密信,与众将一夜议事。不久,竟一跃成了辽西?实际掌权的“摄政王”。
多年来,于公于私,辽西?众将始终有意?撮合这?对表兄妹共结连理,却始终不成。
是以,这?才有了如今王姬“择婿于天?下”的荒唐事——当然,这?也都是后话了。
在?辽西?,魏骁总还算得?上是半个赵家子孙,事实证明,他也的确混得?如鱼得?水;与他相比,魏治这?个正儿八经的上京子弟,却显得?不伦不类起来。
更别提,和孤家寡人的魏骁不同,魏治在?上京府中?尚有妻妾,在?江南一地仍有亲人,软肋遍地是,也不敢真的扬言要反。
最后,还是魏治找了个名头?,称他为“质子”,他亦宣言身不由己、书信回京,这?才勉强保下了身为皇子的最后一丝体面?。
可惜,他有退路,新帝铁血手腕、却由不得?解家人有退路。
他们一家,是生生被逼到辽西?来的。
新帝与魏治少时有怨,经年难解,上位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在?举国?上下、作一番彻头?彻尾的“清洗”。而一度倾尽全家之?力?支持解贵人与魏治、连带着帮衬过魏骁不少的解家,自然亦在?此列。
解十六娘,便是在?解家举家“逃难”的路上因故走散,被贼人掳去?。
直至永安三年,昏迷于解府门前、被人救起,从此一睡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