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应该已经看出来了,谢苗儿试图给自己解释一下:“我怕弄脏了你的衣服。”
蹩脚的借口。
陆怀海没有揭穿她,声音前所未有的柔和,仿佛大点声就会惊碎怀中的琉璃:“闭上眼休息,我带你回去。”
谢苗儿本想多看看他,可听他说了,她还是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她轻轻贴近陆怀海的胸膛,把脸埋在他的心口。
月光下,纠缠的身影好似一双苦命鸳鸯。
谢苗儿很快就知道他为什么要叫她闭上眼了。
她被关的地方,在这座山寨沟壑最深处,他一个人可以悄无声息的潜入,带上她,只能杀出去。
就像石子砸在了夜晚平静的湖面,霎时间激起了惊涛骇浪。
刀兵之声渐起,金属震鸣的声音刺得谢苗儿太阳穴都在发麻,她闭着眼,搂紧了陆怀海的脖子,任由他牢牢地用右手抱住她。
从她闭上眼、再看不见他的表情起,陆怀海身上的柔情霎时间尽数褪去,凄冷月色下,他满身的戾气宛若凶神,几乎要把天边凄冷的月都衬成了红色。
高处巡逻守夜的人当然发现了他,不过很快,他们就和先前看门的两位一样,脖颈前多了一道干脆利落的剑伤,被绝无转圜余地的一击毙命,死在他的左手剑下。
夜晚有风,卷起谢苗儿一缕发梢,擦过他的鼻梁。
她的发丝仿佛系在他理智上的绳索,拉着他,这才叫他没杀红了眼。
冷气裹挟着血腥气袭卷而来,而谢苗儿仿佛聋了一般,听不见匪寇的惨叫,也听不见他粗重的喘气声,只顾安安心心地把自己往他怀里窝。
无论发生了什么,她都相信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什么重生、什么难堪不难堪、什么怕他看破她局促的心思……这些别扭的情绪,都见鬼去吧!
谢苗儿心想,就算明日他知晓她的来处,要翻脸把她丢出去,那今天她也不想撒手了。
这种时候,她居然还蹭了他一下。
要命。
陆怀海神情一僵,他低下头,瞧见她满足的小表情。
不知废了多少定力,他才堪堪忍住,没有去亲吻她莹润的额头。
刀兵之声渐弱,谢苗儿伏在他胸口,察觉到他忽然深吸了一气,有些讶异地睁开了眼。
他足尖点地,正带着她越过最后一个山口。
林中的鸟雀似乎被他们这对鸳鸯惊起了,喳喳乱叫。
一直紧绷着的弦松了下来,谢苗儿的身体和脑子本就过度使用累极,被徐徐的山风一吹,她脑袋一歪,彻底睡了过去。
——
再醒来时,谢苗儿已经身在一处卧房中。
床前,陆虹托着下巴正守着她,见她醒转,她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惊喜道:“你终于醒啦!”
终于?她睡了多久?
谢苗儿托着一扯一扯的疼着的后脑勺,下意识要用手去撑床,就被陆虹拦下了,她扶谢苗儿坐起身。
陆虹道:“苗儿姐姐,你的手还伤着呢,要小心。”
谢苗儿瞪圆了眼睛,用被纱布缠成了白猪蹄的手指了指自己:“你叫我什么?”
陆虹扭股糖似的轻轻抱着她的手臂,道:“苗儿姐。”
经船上那一遭,陆虹对谢苗儿的看法彻底摆脱了她身份的牵扯。她再看谢苗儿,看见的是她本尊,而不是她厉害堂兄的妾。
谢苗儿失笑,还想说什么,可是她喉咙干涩得很,咳了两声,陆虹立马就去端水来。
就着她的手,谢苗儿小口小口地喝着水。
听到了里面的动静,正在院子里煎药的月窗,也欣喜地跑了进来:“姨娘!你醒了!”
谢苗儿抚了抚心口,道:“万幸,大家都好好的。”
月窗眼眶立马就红了:“都怪我没本领,还要姨娘站出来保护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