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情的走向却逐渐超出了她的预期。
裴少煊的攻势竟一招比一招狠辣,且次次都朝着对方的命门而去?
她已然瞧出了不对,忙出声喝止:“明旭!如今出现在上京城中的北狄人,多半是来议和的北狄使者!”
“此事自有京兆尹来公断,你只需将他制服便可!不可横生枝节!”
在她面前一向乖巧听话的少年郎,此时竟是一反常态的固执,丝毫不将她的话往心里去。
那蛮子已经战败,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而裴少煊竟还是没停下攻势,欲一拳了解了那人的性命。
眼见那位极有可能是北狄来使的蛮子就要死在他手下,楚灵均不得不出手干预。
她怕伤了情况不明的裴少煊,故而没碰腰间随身带着的软剑,只像从前对招时那样卸了他的力气。
被他阻下的少年哀哀地望她一眼,竟生生呕出一口血来。楚灵均大惊,正要查看他身上的伤势,他却一把挣开了她的手,直直地跪了下去。
“阿姐,我求你,求你……你让我杀了他吧。”
那张可可爱爱的兔子面具,已在打斗的过程中被击落了。
楚灵均清楚地看到了他的眼神。少年从前那双明亮澄澈的眼睛,已经渐渐染上了猩红之色。那在他眼中熊熊燃烧的,正是——仇恨,绵延不尽的仇恨。
他好像不知道疼一样,一次又一次地俯身叩拜。白皙的额头与凹凸不平的地面相撞,每一次都发出沉闷的声音。
“这是做什么?快给我起来!”
楚灵均强行阻了他的动作,他便颤抖着抓住她的衣裙,倔强地抬起头来,哽咽着声音哀求:
“求您了,您让我杀了他吧,一应干系,我会自己承担,绝不会牵累您的……求您了,求您了……”
“为何?”楚灵均一心二用,一边观察着那蛮子的动静,一边安抚情绪明显不对的裴少煊:“你总要同我说清楚理由。”
“他杀了我的父兄和长姐!就是他,他就是杀害我亲人的凶手。”
“朝廷要同北狄议和,京兆尹就算将他收监,也不会对他如何……”他话中的泣音越来越明显,语调也有些混乱。
楚灵均不置可否,蹙眉问道:“你为何这般笃信?可别着了别人的道!”
“不会错的,断不会错的!那封从前线传回来的战报,我读了千遍万遍……右眼被刺瞎,左脸留有长疤的绿瞳之人,便是杀害我亲人的凶手。”
他的话声声悲切,字字泣血,“他将我父亲、我长姐、我兄长,还有无数将士的头颅都割了下来,垒成了证明他功绩的京观。
“因为这个人,他们的骸骨至今还散落在北地草原,无从收敛。
“今日仇人就在眼前,我若不能杀了他,如何对得起亲人的在天之灵?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我保证不会牵连您的,求您成全我吧,求求您了……”
他又要朝下叩拜,这回楚灵均没拦他。
她向前几步,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名即便奄奄一息但还是企图逃走的那名蛮子,在确定他果真是左脸带疤的碧瞳独眼龙后,便果断地抬脚,在他惊恐的眼神中,了结了他的性命。
当裴少煊泣不成声地抬起头来时,便看见了那蛮子死不瞑目的尸体。
再往上看,就是少女似笑非笑的眼神。
“小兔崽子,我们回去。”
裴少煊无端瑟缩了一下,唯唯诺诺地应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