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禧被说得心发沉,侧眼去看近处的时祺,余光中少年身姿挺拔,下颌锋利得好似雕像,落手抬指,纯粹的心都在钢琴上,只好暗自祈祷他没有听到那些过火的只言片语。
殊不知少年耳力极好,一字一句都落在耳间,早已心乱如麻。
后来酒过三巡,名媛微醺后就跑到钢琴边敲敲琴盖,引起时祺关注,想让他弹几首脍炙人口的口水歌。
时祺硬声拒绝:“我不弹流行歌曲。”
她们碰了一鼻子灰,便跑去跟温禧告状。
“温禧,他脾气好大噢。”
“这么小气。我们温禧请他来弹钢琴,那是她愿意抬举你,这样就以为是大艺术家了,也得听听我们温小姐的话啊。”
她们说话时利齿深深,仿佛恶鬼一般,靠吸食穷人家的皮肉过活,最懂如何伤人。
他好像一件稀罕的艺术品,被温禧收集来,兴高采烈地摆在橱窗里,那些富家千金们勾肩搭背,路过时饶有兴致地端详了他,接着评头论足。
有钱人家的女儿逢场作戏而已,在豪门圈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好聚好散,到时候相看两厌就再换一个。新鲜感就是他存在的最大价值。
“时祺,要不要过来吃点东西?”
温禧也跟过去,他只抬头看她一眼,立刻垂下目光,似乎只有坐在钢琴边才能安心。
怎么办,他好像生气了。
她被簇拥在人群中央,是黑夜中最亮的那颗星,就像当初他站在门口看到那样。
她们习以为常。
时祺在乌烟瘴气的氛围当中,感觉自己的心绪也不知不觉地被搅乱。
她也会有厌倦他的那一天吗?
每每思绪转圜,想到此处,他的注意力就涣散,连手指都不自觉地弹快几拍,将好好一首钢琴曲弹得乱七八糟。
好像有细细密密的针,将他的心扎得千疮百孔。
在三言两语的撩拨下,时祺发现自己从未相信过她会爱上自己这个事实。
只有在音乐中才能麻痹自己。
细密的刘海下那双眼盛满自嘲,他好像默认了那些豪门小姐嘴里的鬼话,相信她总有一天会离自己而去。
他竟然害怕被她丢弃-
曲终人散,温禧将相识的姐妹一一送走,等送走最后一名宾客,别墅内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他答应她在宴会上为她弹琴,就恪尽职守,认认真真弹了一晚上的钢琴,期间没有一首曲子重复。
“不用再弹了。”
琴音戛然而止。
“怎么样,今天玩得开心吗?”
时祺脸上的表情却很难看。像是再普通不过的征询,话中却带了些不悦的锐气。
别墅灯火通明,时祺还站在钢琴旁。
看见她明眸皓齿,穿鹅黄色的公主裙,跟姐妹拉拉扯扯,也喝了几杯红酒,此刻白皙的脸上涌出红晕,我见犹怜。
他的心潮忽然回溯到温禧在失乐园胡闹的那一刻。
想着她以后也会睨着眼,在俊秀的男孩的胸口塞下百元大钞,突然气血上涌。
这句话脱口而出。
“你不开心吗,时祺?”
温禧察觉到了他微妙的情绪。
她自然而然地就联想起了那些话。
“你别听她们胡说,她们一直都这样的。”温禧正欲开口解释,想说的话突然被堵在口中,是他以指封缄,好像伸手将一只信封粘好,不让她再继续下去。
她收声,那只食指却并未离开,暧昧地压过唇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