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完事情,如意匆匆出了颐园,直奔东府议事厅。
张言华勤快,一大早就开始理事了,如意进去笑道:“我是来给二小姐负荆请罪的,昨晚上我把红霞灌醉了,今天早上她还说头晕,我就要她躺着休息,代她请假一天。”
张言华说道:“行啊,要她不舒服就歇着,莫要逞强。”
如意说道:“还有一件事,我想和二小姐商量一下。”
说完,如意用眼神撇旁边的人。
张言华心领神会,屏退众人,问如意:“红霞到底怎么回事?昨儿个晚上,我听上夜的人说卧云馆走水,你又要上夜的女人来说红霞跟你去承恩阁喝酒去了,究竟事有凑巧,还是有别的事情?”
如意面色凝重,说道:“我知道二小姐不愿意提备嫁的事情,但有一件事,需要二小姐帮忙。”
张言华不满嫁给魏国公、去求老祖宗的事情,是花椒偷偷告诉如意的——如今如意在颐园的眼线可多了!
如意避而不答,却提另外一件事,这让张言华越发觉得昨晚事有蹊跷了,“你说,我听着。”
如意说道:“就要红霞当陪嫁丫鬟、红霞全家当一房人家全都陪着二小姐嫁去南京吧,免得她家骨肉分离。”
没有想到如意提这个,张言华说道:“红霞的姨爹是大管家来禄,她家所有人都是来禄的人。再说她平日和梅园的胭脂十分交好,两人情同姐妹,离不开的。谁当陪房也不会是她家跟着我去南京啊?到底怎么回事?如意,你平日可不是这种吞吞吐吐的性格。”
如意说道:“昨晚卧云馆的火是我放的。”
张言华不敢相信:“什么?你放火?”
这算什么,后头的事情你更难相信呢,如意说道:“昨晚有个婆子找红霞,说周夫人有事找她说话,就在卧云馆。”
“但是卧云馆没有夫人,只有侯爷——二小姐的父亲。”
张言华声音都在颤抖:“你说什么?”
如意看着张言华的眼睛说道:“侯爷要将红霞收了房,当姨娘。说,先要红霞去伺候夫人,成了夫人房里的丫鬟,侯爷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过了明路,纳了红霞。”
“红霞不从,我在外头放了火,侯爷才收手。但是,红霞老子娘都在东府,身契捏在侯爷手里,红霞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不从都不行,唯有二小姐开口要定了红霞在内的一家人,把他们全家的身契都带到南京魏国公府去,红霞方有活路。”
“求二小姐开恩,放红霞一条生路吧,她是不可能从了侯爷的。”
张言华脸都气白了,“我统共就这么一个得力的人,自打我执掌中馈、推行俭省之法以来,红霞鞍前马后、冲锋陷阵的辅助我,凡事过了她的手,都不用我多操一点心。”
“这一年多过去了,为了这个家,我和红霞她们可曾闲过一日?好容易还清了西府的债,积攒了一些银子,稍有节余,以后即使有花大钱的时候也不至于丢人现眼的举债度日,能自给自足。”
“可他们又不愿意了,嫌了我管家太过苛刻,不给她吃金钩海米、不让他拿钱库的钱去外头包占外室!他们就窜起伙来盯上我的人了!”
“把我的红霞要走,就剩一个红桃顶什么用?断了我的臂膀,好摆弄我不是?”
“我半年后就要出嫁了,才半年啊,这都等不得了吗!就这么着急对我的人下手!”
每个人的位置不一样,考虑的事情就不一样。红霞的遭遇,如意想到的是身而为奴,一身荣辱都在主子一念之间,身不由己,此生不愿为奴!
张言华想到的是革新之难、困难重重、争权夺利,就连亲生父母也容不得她了,想要断她的臂膀。
如意一听,忙道:“此事夫人怕是也蒙在鼓里,不知晓的。二小姐想想,东府多了个过明路的新姨娘,红霞背后还有来禄和腊梅撑腰,一个年轻漂亮、又羽翼丰满的侍妾对夫人有什么好处呢?”
“夫人是张家宗妇,二小姐要保住红霞一家人,把她全家的身契要到手,还得夫人点头,从总账房里把她全家的身契拿出来,添进二小姐的嫁妆单子里,过了明路当了陪房,所有人都晓得红霞一家人要陪去南京,才有逼侯爷停手。这个道理,就像二小姐去年年底时从钱库拿出五万两还清西府的债一样,二小姐提前下手,侯爷就没得捞了。”
其实,如意不确定周夫人到底是帮凶,还只是侯爷借了周夫人的幌子,强逼红霞服从,周夫人对此毫不知情。
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多一个盟友总比多一个对手强啊!
即使周夫人因俭省之法对红霞不满,也得先装作不知道,保住红霞再说。周夫人有时候糊涂,可她敢把侯爷的脸抓破,四条血淋淋的爪印,侯爷足足养了三个月才好,周夫人一点事都没有,这就是张家宗妇的好处,有时候可以辖制侯爷。
就像以毒攻毒,得用讨厌的人去对抗更讨厌的人,而不是把讨厌的人推到更讨厌的人那边去。
张言华去了主院找周夫人去了,如意则去了腊梅家里,两人分头行动。
主院,周夫人还在吃早饭,见女儿来了,顿时觉得“稀客”,张言华搬回东府一年多了,几乎不来找她。
周夫人放下筷子,“今天怎么有空来跟我说话?你吃了饭没有?”
“早吃过了。”张言华一瞟房里,“母亲今天起的有些晚——父亲在吗?”
难得女儿来一趟,周夫人索性不吃了,要丫鬟们收拾桌子,端起了茶碗,陪女儿说话,说道:“你父亲昨儿晚上出了门,不在家里,天知道他去那里。我可管不住他,我也不稀罕管他。”
“昨天晚上卧云馆不是走水了么,那里堆着我的嫁妆箱子,我还把给你备的一些嫁妆放在那里呢,很是担心,就连夜去卧云馆瞧了瞧,看烧的怎么样。幸好没有什么大事,就是墙角下的枯草落叶起了火,早就扑灭了。昨天睡的晚,今天就起的晚些。”
周夫人说话的时候,张言华都在打量母亲,母亲这个人藏不住事,如果母亲知晓父亲在卧云馆设了圈套,强纳红霞为侍妾的事情,此时母亲应该不会如此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