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像是既没有同情、也没有慌张,只是站起身来,沉默地出了屋子。
茅草屋旁,还有一个棚子,这棚子就是倚靠着石壁所搭建起来的,上头也细细地铺了茅草,里面的柴禾整整齐齐地堆着。
柴禾这样的东西,得是干的才能用,湿柴是烧不起来的,阿飞专门搭了棚子,就是防止风雨打湿晒干的柴禾。
阿飞虽然不过十岁,但却是个能把自己的生活安排的井井有条的孩子。
他提着剑,去了棚子处,挑了块木头,削了两片木牌,带回屋子里去。
屋子里,小猫依然保持着翻起肚皮的姿态,乖乖巧巧地等他回来。
阿飞重新蹲下|身子,用木牌固定它断掉的骨头,再用麻绳极用力地缠起来。
接下来,一切就只靠它自己了。
狸花山猫喵喵叫着,挣扎着翻起身子来,这时候,它就只能用三条腿去行动了,一瘸一拐地过来,似乎想要努力蹭蹭阿飞,阿飞却有点不大自然地躲开了。
他其实……很少去触碰活物。
他触碰的活物,都是如那头死不瞑目的灰狼一样,他会极用力地摁住它们的身体,感受它们的呼吸越来越弱……
像是这样去救助,的确很少。
而且自母亲死后,他也完全不习惯再被别的生物所碰触了。
狸花山猫的耳朵重新立起来了,一双杏核般的圆眼睛十分清澈、十分智慧地望着他,它歪了歪头,似乎陷入了某种思考的状态,然后忽然哀哀叫了起来,连路都走不动了,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阿飞:“!!!”
阿飞立刻蹲下去查看。
那条毛茸茸、圆墩墩的胖尾巴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蹭了一下阿飞的手,然后,它站了起来,用三条腿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干稻草堆上,寻了一处最舒服的地方,端端庄庄地趴下了。
阿飞:“…………”
少年似乎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被只猫给骗了。
他的嘴巴有点不太高兴地抿了起来。
直到此刻,他的神情看起来才是符合年龄的,有那么一点天真、有那么一点单纯的孩子气。
但这种不谙世事、小野兽一般的孩子气,也很快自他的脸上消失,他又变回了那种冷漠的样子。
他走出门去,搬了柴禾回来,屋中当然有垒好的地方,他把木头放进去,自柜子里拿出自制的火折子,轻轻一吹,火星燃起,他用枯叶做火绒,烧起了篝火。
这时,狼肉已被割下,用一根长木棒穿起来,就这么架在火上去烤。
炙烤,乃是人类最原始的烹饪方式。
肉类被炙烤的香味,已自火中散发出来,少年又拿出一个碗,去外头舀了些雪,用火的温度融了些雪水来。
狸花山猫趴在稻草堆上,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少年端起水喝了一口,又把碗放在了它的面前。
狸花山猫就把自己的小脑袋给埋了下去,伸出一条带着倒刺的舌头,一下一下地喝水。
这时,肉也已好了。
肉已分割成了一小块一小块,阿飞只烤了一块,这一块也不足以让他吃饱——在山野中生存是极端无序的,食物不会从天上掉下来,他必须学会将每一丝食物的营养都全部汲取,也要学会忍耐,不能放纵自己。
剩余的肉已被他储存在屋外挖的那个雪洞中。冬日严寒,肉可以保存更长的时间,等到了春天,就会有更多的野菜可以挖来吃。
这狼皮,待会儿吃完饭后也要去鞣制,动物的皮毛是最好用来保暖的衣物,狼皮上的油脂,也要刮下来,烧剩下的草木灰水和油脂搅合在一起后,就会变成可方便清洁身体的“胰子”,这是他母亲教给他的。
他已完全学会了。
事情这样的多,这样的杂,少年却没有露出丝毫的情绪。
他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他孤身一人住在山上,甚至连话都很少去讲,在山下以物易物时,他的声音显得干涩、停顿而沙哑,山下很多认得他的人,都以为他是个狼孩。
肉烤好了,他用剑割下一块,先放在了狸花山猫的面前。
山猫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看自己面前的肉、再看看少年剩下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