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娷停在草堂门口,她随了郯王妃的性子,安安静静地等着颜玉皎抵达后,就告辞离开了。
颜玉皎脸色苍白,头也昏沉,扶着草堂门许久,也没有敲一敲。
樱桃觉得颜玉皎不太对,小声问道:“娘子怎么了?若是身体不适,改日再来罢,郎君定然能理解。”
颜玉皎摇摇头。
她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不去胡思乱想,而后推开了门。
草堂很小,站在门口,堂屋的一切就都一览无余了。
堂屋内空荡荡的,只有一个立着无字碑的桌子,连把椅子都无。
楚宥敛就跪在桌子前,他身旁一个人都没有,却仍旧跪的笔直。
听到门口的动静,楚宥敛也没有回头看一看,笃定道:“娘子。”
他笃定来者是颜玉皎。
颜玉皎却没有回。
楚宥敛也没有等她回,继续道:“我方才忽然想起我们年少时,我被父王责罚,也是跪在一个草堂里,你翻过墙来看我……”
他在回忆,语气也温和缠绵,带着几分难言的怀念。
颜玉皎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缓步走入堂屋。
“你那时很强壮,翻墙爬树,游水摸鱼,即便我这个习武之人,也得避让三分。”楚宥敛轻声笑了笑。
然而下一刻,他便笑不出来了。
颜玉皎蹲下来,玉指按了按他背上几道血淋淋的鞭痕。
“说啊,”她道,“继续。”
指尖稍稍用力。
眼角的余光,便看到楚宥敛额角青筋暴起,似乎在极力忍耐。
颜玉皎不由嗤笑一声:“我还道奇也怪哉,夫君一向话少,今日却还未见到我真容,就如此多话……原来是在故作云淡风轻啊。”
话毕,却不知为何,看到指尖染的鲜血,颜玉皎心里一阵酸楚。
“是你非要和父王犟,还是父王太犟了,不听你的话?”
她一一摸着鞭痕。
显然,郯王爷用力极大,这些鞭痕全都渗着血,有的皮肉还卷曲着,欲掉不掉的,实在可怖。
泪水慢慢充盈眼眶,颜玉皎忍不住轻轻后抱住楚宥敛,道:“你想一想我罢,少受些伤。”
自从迎夏宴后,楚宥敛受了好几次伤,次次都是之前的伤还未好,就又添新伤。
樱桃见此,颇有眼色的和其他侍女离开此地,还顺手关上了门。
“是父王太过迂腐。”
话虽如此,楚宥敛握住颜玉皎冰冷的手后,也似有些后悔:“下次我一定躲开他的鞭子。”
颜玉皎此刻只心疼楚宥敛了,别的什么身份什么阴谋全然忘记了。
“你早该躲了!”
她又气又难过,泪水啪嗒啪嗒地滴入楚宥敛的脖颈。
“你九岁时,被父王打得高烧三日不退……你知道我那时候多害怕,我身边还从未有你这样的人……”。
楚宥敛九岁时,颜玉皎七岁。
彼时,他们初逢没多久,玩过家家的游戏都还没玩熟。
颜玉皎为了让楚宥敛尽快和她的小伙伴们打成一片,午睡时,特意让楚宥敛和他们一起排排睡。她坚信,只要他们睡过同一个被子,那绝对是一辈子的友谊。
楚宥敛不肯,觉得男男女女共睡一张大床实在有辱斯文。
颜玉皎不耐烦地提着他的衣领,硬是把他拽到床上,按躺在她身边,横眉冷对:“睡!”
楚宥敛全程愣愣的,以他短短九年小屁孩的人生阅历,还从未遇到过颜玉皎这等霸道有力的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