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垫发出轻短叹息,仿佛也知她累了。
阳光穿过百叶窗,在她肩头切成细密的金线,却驱不散倦意。
她向后轻靠,颈骨微响,胸口起伏间,早读巡堂、升旗仪式、训话、晨会……层层琐事像潮水退去,留下酸软潜伏在肩胛。
以前的她,像上紧发条的秒针,永远“哒哒”向前,可自从夜里被那些湿漉漉的欲念缠住,骨头就像生了锈,一早起来,眼皮比教案还沉。
李萱诗摇了摇头,将那些淫靡的漪念晃出脑海,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还有20分钟才到自己的课,便想闭上眼睛眯一会。
她刚把脸埋进臂弯,一股淡淡的男士古龙水味却从头顶飘下来。抬头,张老师已幽灵般杵在桌旁,手里提着只蓝色的礼袋。
“?”
李萱诗歪着头,目光从乱发里挑出一丝困惑,一时间不理解什么意思。
“那个……李老师……”
张老师被看得有些紧张,搓了搓手又挠了挠头,喉结上下滚了一轮,最后嘿嘿一笑。
“我见你最近气色不好,想来是晚上照顾小天没睡好,我便托朋友从香港买来点保健品,不是贵重东西,给你……呃,补补元气。”
“哟,张老师!我最近被我那小兔崽子气的晚上也没睡好,黑眼圈都出来,怎么没见你给我买啊!”教物理的老周把眼镜往下一勾,指着自己青里透黑的眼圈。
“就是啊!”
教英语的赵老师把化妆镜“啪”地合上,扑过来凑热闹,“我改卷子到两点,粉底都遮不住颧骨上的惨白,你就心疼李老师?”
“老张,你这就不厚道了!”
和张老师同数学系的李老师往桌子一拍:“有这种‘香港特效药’,不给兄弟我留一瓶?”
张老师还没来得及把精心准备的礼袋往前递,身后便传来了起哄的声音。
一时间,办公室像开了锅似的,连打印机都咔咔响着凑热闹,仿佛也要打印一份“抗议书”。
张老师被围在中间,耳根红得能滴血,手里的礼袋抓也不是放也不是,只能尴尬地左右作揖:“各位各位,下回……下回一起带!”
李萱诗原本淡淡的疲意被这阵起哄一下冲散,抬手把鬓发别到耳后,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张老师那副手足无措的模样上,唇角不自觉地弯出一个极浅的弧度。
“谢谢张老师,”
声音不高,却足以让张老师听见,伸手接过张老师手中的礼袋:“你的心意我领了,改天请你吃饭!”
张老师的那点心思,李萱诗心里跟明镜似的——隔上十天半月,总会收到一份包装精致的“小惊喜”。
平心而论,张老师条件不差。
大李萱诗两岁,一米八几的个子,肩背挺拔,鬓角灰白得恰到好处,本科学历,谈吐斯文,除了离过婚,几乎挑不出硬伤。
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李萱诗自左宇轩走后,她的心就被锁进教案里,钥匙早已随骨灰盒沉入墓土。
再婚、恋爱,甚至“开始”二字,对她而言都是遥远的外来语。
但毕竟同事一场,她也不好当着其他同事们的面,去拒绝张老师的好意,所以只能让那些好意在杂物柜里排排坐,像一队被按下静音键的告白,颜色各异,却统一写着“抱歉”。
“得找个机会,把话一次性说清。”
李萱诗揉了揉眉心,将刚拿到的蓝色礼盒放进柜内最里侧,合上柜门,“咔嗒”一声轻响,仿佛给某种无声的期待落了锁。
经过这么一闹,李萱诗睡意全无,只能取出教案检查起等会上课要讲的内容。
夕阳的余晖像一层融化的蜜糖,把整个校园涂成柔软的琥珀色。
长廊里传来课桌乒乒乓乓的合奏,外宿的学生们把课本与笑声一股脑儿塞进书包,拉链“哧啦”一声,像给这一天拉上帷幕。
办公室窗边的绿萝被镀上一层金边,李萱诗轻声与几位老师道别后便踩着影子下楼。
风从操场那头吹来,带着旗杆上铁绳轻撞的叮当,像替谁摇响归家的铃。
幼儿园门口已聚满家长,铁栅栏里涌出奶香与彩笔混杂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