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县学附近雇来的书手,这个时候也赶了过来。
叶崇训和冯山两个人挪了挪屁股,于长条凳上让出了一个空当给那书手坐了。
那书手叫做陈孝廉,穿着件洗得有些褪色的蓝袍,两肘上打着补丁,头上虽然挽着发髻,但依旧显得乱蓬蓬的。
他大概三十六七岁的样子,因常年伏案代写书信,微微有些驼背。
陈孝廉左右各告了一声罪,从怀中掏出了一方豁口陶砚,三支略有些秃的狼毫。
又告了一声罪,这才接过叶崇训递来的花名册。
叶崇训冲着陈孝廉点了点头,也不管对方抽不抽,摸出一支忠义香扔了过去,然后才看向站在队伍最前头,畏手畏脚,脸上带着点讨好笑容的汉子。
说道:“将姓名、年岁、家世、以何谋生、身上有无伤疤,一并报来。”
那汉子个头不高,但脖子粗如牛颈,头上发须稀少,看起来有点光秃秃的。
他弯着腰,堆笑道:“回军爷的话,小人唤作李铁头,三代都在震华门外的汉水码头扛活,小人原有妻子,前年难产死了……”
叶崇训回忆着韩大人当初在桃叶渡时候的样子,前倾身体,掀开李铁头的衣服、裤腰各看了看,又在他身子上到处捏了捏。
向着陈孝廉说了几句之后,又回头冲着李铁头道:“去粥铺里面领一个饼子,一碗粥,吃完以后站到粥铺后面的街边,等着吩咐。”
李铁头也不知道自己这是选上了还是没选上,但见有粥和饼子吃,总算是不枉跑这么一趟,应了一声以后,朝着粥铺去了。
在他身后,第二人又朝前走了一步。
“姓名、年岁、家世、以何谋生……”
“小人王二狗,汝宁府光山县农户,崇祯十五年躲蝗灾来的襄阳,小人能种地,会挖野菜……”
“小人赵栓,乃是车马店杂工,小人会伺候牲口……”
“……”
叶崇训按照韩大人的法子,从最开头的三十个人里面,选了十个人后,也慢慢的适应这个差事了。
又选了五六个,已是一个多时辰过去了。
队伍中有等的不耐烦的,提前走了,总算是轮到了刘进宝。
“军爷,军爷,小人叫做刘进宝,之前是在荒园里面除杂草的,小人还给军爷见过礼,军爷还记得不?”
叶崇训抬头看了刘进宝一眼,冷冷的说道:“你不用选了,下次再来吧。”
“啊?”刘进宝满心以为,凭着自己先前在韩大人府上做过活的经历,凭着自己与丁总管的关系,就算是当不上亲兵,当个普通的士卒,总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结果没想到,这位叶军爷竟连问都不问自己,就一口拒绝。
刘进宝原先堆起的笑容,这时全都凝固在了脸上,他不尴不尬的立在长条桌前,望着丁树皮,“丁爷,这……”
丁树皮又一次没有想到,叶大个竟然对刘进宝也是这个态度,感觉自己刚捡起来的面子,啪嗒一下就掉地上了。
他张了张嘴巴:“叶旗总,刘进宝先前是力夫,气力不错,是不是可以当个长牌手什么的?”
叶崇训不去看他,只是淡淡道:“既然丁总管有不同看法,那就让陈书手记下来,等到晚间请韩大人定夺如何?”
“这……”
丁树皮略显灰褐的眼珠子转了转,冲着刘进宝笑道:“哎呀,我是韩大人的身边人嘛,知道韩大人现在提督巡城兵马司的事,日理万机,公务忙得很,这点小事就不好劳动韩大人了。刘进宝,你就明天再来,啊,明天还要继续招兵!”
……
……
“明天?”东厢房旁的直房内,韩复讶然道:“两营的老爷竟催迫如此之急?”
张维桢捋着山羊胡,一副愁容满面的样子。
他刚坐下就给韩复带来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在南营北营共同施加的压力之下,杨大人终于顶不住了,决定明天派三班衙役,下乡催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