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影的主人是个少年。
高大的合欢树下,那少年一身素净的校服。
轻风抚动树梢,树影摇曳,少年突然回头看向邵瑾,勾起唇角,面容温和地朝他伸出手,轻唤道:“小木,快来。”
某些混乱的片段充斥入邵瑾的脑海中,如同打开了记忆的洪闸。
这些记忆全是关于一个人的。
在邵瑾的久远的回忆中,这道身影一直有一个模糊的轮廓,但这些年来邵瑾根本记不起是他是谁。这个人似乎并不重要,因此他从不刻意去记起。
亦或者,他潜意识里不愿意去想。
但现在这张脸蓦然出现,与记忆中的轮廓重合,又与现实中的场景近乎一致。
邵瑾的心中如同被针戳了一下,酸涩瞬间在心口弥漫开。
半晌,他脸色更加白了,一头冷汗,动了动嘴唇,“傅修原,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男人收拾好了一切,正端起一杯温热的水。
闻言,他愣了一下,将水杯放在邵瑾的手中,确定他握好后,才从嗓子里发出一个音节:“嗯。”
声音很轻很轻,略有些闷。
傅修原眸色复杂地看着青年,心道,有些事何止一句认识就能说清的。
“记得除夕那晚我来找你吗?”傅修原缓缓开口。
邵瑾从模糊的记忆中扒出了那天的情况,犹记得那天这人好像有什么急事找他。但邵瑾太累了,便让他接着说,后来……后来却没了下文。
之后想起这事,邵瑾还以为是自己精神恍惚记错了。
傅修原蹲跪在他面前,捧住他依旧冰凉的手,说道:“是因为我听说了一件自己曾经不知道的事。”
此刻男人的眸中带着难以化解的歉意和怜惜,近乎实质化,灼痛了人的眼睛。
关于当年那些事,网络上的内容并不全然正确,与傅修原所知道的情况截然相反的是,余意从没杀过邵文泽,邵文泽的死,是在余意带着邵瑾离开后。
邵文泽对于余意有一种病态的掌控欲。在经过多天寻找无果后,他终于忍受不住,吞服大量精神药物而死,因此他是自杀。
余意带着邵瑾逃出去,之所以没被人找到,是她在第一时间便改了全新的身份。她给自己起了余希这个名字,将邵瑾的名字改成了余林。
起初母子两人去了一个偏远的小城,相对安定了几年,后来余意死了。余林的户籍被安置在了余意母家的一个亲戚家那里。
余林转学到户籍所在地,遇到了同一所高中但相差两级的傅修原。
他转学时已经是高一下学期了,作为插班生入学。长相好,但性格卑微自闭,不爱和人交流说话,加之成绩进步太快,招人眼红,免不了被人私下议论欺负。
即便他的户籍落在亲戚家,但实际上那家人并不管邵瑾,他们拿了余意最后为邵瑾留下的十万现金,为他落了户,入了学,自此以后,再没出现过,除了最开始的半个学年,后来连学费都没给邵瑾缴过。
生活费、学杂费、住宿费,全是余林自己打小时工做兼职攒的。
余林第一次在学校遇到傅修原,是在他最狼狈的时候。
四五个男生围堵着他,说他太嚣张,凭什么考试时候别人都能互相抄袭传答案,就他不帮忙就算了,连写着答案的纸条传到他脚下让他递一下,他也无动于衷,害的他们最终没能拿到那几张小抄。
让人心生恼怒,于是刚一考完试,他们就把余林堵到了角落,势必要让罪魁祸首付出代价,出气了心中的恶气才行。
“我们考差了,都他娘的怪你这个傻逼东西!”
余林背贴着墙,神情紧张到说不出话。
有人猛地薅住他的头发,紧接着巴掌便打算往人脸上扇。
其余人亦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就在这时,不远处一道愠怒的声音响起:“你们在做什么?!”
那人带着眼镜,怀中抱着一叠书本,远远看见他们这群人,皱紧了眉头。
“是傅学长!”有人惊呼道。
突然出现的男生,看着比他们这几个高一学生要虚长两岁,身高也更高些,左手臂校服胳膊上用别针别着一个红色袖章,上面写着“检查员”三个字。
对于此刻的余林来说,这人的出现简直是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