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渐渐地黑了,夫人午睡得久了,傍晚醒来倒觉得精神气好了一些。
她让云遥陪她稍微逛了下园子,又叫来了一些暖身酒,和云遥小酌了两杯。
私人医生小心的守候在一旁,也不敢多话。夫人的脾气近来越发难测,侍候在身边的人没有不谨小慎微的。
夜晚到来了,屋外又卷起了北方常见的大风,气温骤降。夫人遣散了内室里的人,只留下了云遥。
室外寒风阵阵,室内却仍是温暖宜人,云遥服侍有些微醉的夫人清洗了一番,又给夫人穿上轻薄舒适的睡袍,扶着夫人躺进了床铺内。忙完这些后,云遥才收拾了下自己,穿上素净的睡袍回到了床上。
没想到,云遥刚坐在了床边,夫人苍老的手却突然抓住了他的手。云遥被吓了一跳,他定睛一看,才发现夫人竟然还没有睡着。
昏暗的帷幔内,夫人睁开眼睛定定的看着年轻美丽的青年,她缓缓开口,语气却听不出喜怒,“云儿,你怕我吗?”
云遥愣了下,随即轻轻笑了一声,他往夫人身边靠近了一些,又拉了拉夫人身上的被子,轻声道:“夫人,我刚刚还以为您已经睡着了。”
夫人注视着他清艳绝伦的笑颜,她在云遥墨玉般清澈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此刻衰老的面容。
夫人拉着云遥手沉默了一会,突然看着他低声问道:“云儿,我现在是不是又老又丑?你是不是也不想靠近我了?”
云遥收敛了笑意,他看着夫人,目光流露出一股悲伤,然后又变得温柔似水。他回握住夫人的苍老的手,边将她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胸膛上,边缓缓倾身靠近,直到两人间的距离呼吸可闻,“夫人,您知道我从来不会。”
云遥握着夫人的手解开了自己胸前的衣扣,他玉似的肌肤温润又充满活力,在昏暗的帷帐间吸引着全部的视线。而他的眼神,像是诱惑与幽魅的饱满果实,秾艳欲滴,引诱着人将他彻底吞噬。
“夫人,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有您了……”轻声的喟叹从那美丽的唇里吐露。
从指尖到手掌,触手生温,如握暖玉,夫人却觉得自己此刻本已衰老的心却骤然燃烧了起来。炽热的气息交缠,夫人将自投罗网的小兽彻底捕获……
情爱似上瘾的蜜糖,吸引她深入沉沦,缠绵不尽。而在着烧灼一切的欲火中,所有尘世的烦恼,那些生老病死,似乎都能抛诸脑后,是才谓之极乐。
一夜沉溺放纵,天边微微发白时,夫人亲密地摸着云遥汗湿的后背,在他耳边宠爱地说:“云儿,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你总是什么也不要,叫我很是心疼。”
云遥在黑暗中睁着双眼,他像是放空着自己的思绪,又像是注视着某个虚无的点。良久,直到夫人快要睡过去时,云遥才轻声说:“夫人,您能让邢宇回来吗?”
“谁?”夫人愣了下,回想了半天这个有些耳熟的名字,她才笑道,“哦,是邢家那个小子。”
她沉吟了片刻,才抚摸着云遥的后背温声道,“听说他是你小时候的朋友,也好,就让他来陪你,也免得你在园中寂寞。”
第二天,夫人叫来了邢管家,“景泽,你的堂侄,之前在翠微山庄里犯了一些错,本应该是不再录用,但云儿昨日替他求了情,以后,就让你的堂侄跟着云儿吧。”
邢管家微露惊讶,但很快就恭敬地躬身答应了。
于是没过几天,云遥就在木樨园里看到了邢宇。
那天,又是下雨的天气,云遥站在西花园的芳洲水榭中,看雨滴敲在檐上破碎成细珠。
渐渐地,雨停了,辽远的空中传来一声雁鸣,一行南归的雁展翅高飞,它们自由的身影在云遥眺望的瞳孔中掠过,像是个抓不住的梦。
云遥想起了故乡,但他却不能像这些大雁能自由南飞。
此刻,他又难以抑制地痛恨起来,他多想这世上能有后悔药!那么,在一切刚发生的时候,他一定不会选择去牺牲自己救那个狼心狗肺的父亲,他要跟着千里迢迢赶过来接他的舅舅远走高飞。
从此,再也不会有那么多痛苦无奈,晦暗不堪……
想起舅舅,云遥心中又难受起来。这几年他杳无音讯,只给舅舅留了两封信,让舅舅以为自己跟着秦娆去南洋留学了。但其实云遥也知道,这种拙劣的借口不会骗得了舅舅很久,可能舅舅已经从秦娆嘴里知道了什么。
但秦娆的本事他是知道的,也许是用了某些诓骗或是威逼利诱的手段,让舅舅投鼠忌器,不再满世界要找他了,但舅舅发给他的信息一直没有断过,只是云遥从来不敢回复,他对不起舅舅。
芳洲水榭的紫藤花架下,云遥一直望着雁群的身影直到它们彻底消失在天际。
此时,身后也传来了脚步声,是邢管家带着邢宇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