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凌曜搭在膝头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片刻之后,才道:
“夜深了,慢走,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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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着门外没了动静,沈穆才回过神来,眼眶通红重新看向床上的小儿子。
他刚刚又想起了双胞胎刚出生那段时间。
那时端霁羽容易过敏,端霜琼又很虚弱,两个小人都不吃奶粉,他把奶挤出来,让保姆用奶瓶喂也吃得很勉强,常常吃着吃着就哭个不停,六个保姆轮着照顾都不行。
后来他实在是心疼得不行,便把孩子接到主卧,到了他的怀里,两个小朋友都不哭了,睁着水亮亮的大眼睛望着他,等他释放信息素,才能埋在他怀里吃奶。
养到差不多三个多月,老大渐渐结实了点,不那么容易过敏了,他也轻松点,拿一件沾满信息素的衣物给他,就能乖乖地吃奶瓶,也能交给保姆照顾了。
但老二却依然不行。
他的小霜琼总是这样,一离开他的身边就会哭,嗅不到他的味道也会哭,他当时都在想,这样小小的一个人儿怎么会有这么多眼泪呀。
但是看着小儿子见到他那一刻立刻破涕为笑的表情时,他又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
这是他的孩子。
沈穆看着他们从小小的肉团子,一点点长大,听他们和他分享成长中的烦恼和快乐,这些都会让他觉得很幸福。
但是一个生命的成长,绝不可能一帆风顺,沈穆心里很清楚,他同样清楚小儿子和普通人不同之处——先天情感缺失。
那是在他失去第二个孩子之后才确定的,起初他只是觉得小儿子很冷静,不会情绪化,专注自己的事情,但直到他因为和端凌曜争吵生下死胎,无意间听到小儿子说了一句——
“太好了,这样Mommy会更爱我一点。”
他无法接受自己心爱的孩子说出这样的话,于是逃避般离开了这个家,去了石杨镇附近的疗养院休养身体。
可是这是他的孩子啊,是在他身体里扎根,又被他带到这个世界的生命,如果他不去爱这个孩子的话,又有谁去爱?
沈穆伸手摸了摸端霜琼的额头,朦胧的夜灯模糊了他俊秀挺拔的鼻梁,确定他不发烧才柔声唤道:
“小琼,小琼,醒醒。”
端霜琼睡得很沉,他眉头是舒展开的,表情也不痛苦,只是脸色有些微微发白,像是失血过后的模样。
沈穆想要俯身亲亲儿子的额头,但腹部的重量压得他没法弯腰保持稳定,无奈之下他只好扶着闷痛的肚子一点点挪转过来,吃力地弯下|腰,凑在他光洁的脸颊边,落了一枚湿漉漉的吻。
“宝宝,起床啦。”
这句话仿佛是一把钥匙,冥冥之中打开了某个开关,端霜琼合拢的眼睫忽而颤动起来,他嗅到一股熟悉的香味,那是他尚在母腹中就能闻到的气息——
沈穆猝不及防被端霜琼往前一拉,隆起的肚子结结实实往床上一压!肚子里瞬间炸开一股剧痛,腹中两个小不点也拼命乱蹬起来,他捂着肚子痛苦地低下头:“嗯…”
但端霜琼却浑然未觉,他毫无征兆地坐起身,循着身体的本能凑在沈穆颈间嗅闻:
“Mommy……Mommy……”
黑暗的展会厅,光裸的人体和被标记为“MU”的血红色液体……端霜琼恍惚地攥紧沈穆的手腕,朦胧的视线里他看见沈穆高隆的孕肚,从心底骤然升起的抗拒和抵触让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他浑身血液都沸腾起来,Omega信息素从后颈喷涌而出!
“我好…难受……Mommy…”
端霜琼面色潮红,握着沈穆的手腕正欲抬起自己的左臂抓挠后颈,但沈穆急忙挡住了:“我知道,小琼……唔…看着Mommy,乖。”
肚子应时发作起来,沈穆强忍腹痛,捧着端霜琼失神的脸蛋,哄道:“你不要动,Mommy去拿抑制剂,你不要动…”
他说着就要转身去摸柜子,但端霜琼却以为他要走,紧紧拽着他的手臂,语气里也带着哭腔:
“Mommy…不要…不要走……”
不要有别的孩子。
不要离开我。
端霜琼扯过沈穆的手把他牢牢圈在怀里,低下头凑在他的脖颈间去嗅这个让他安心的地方,他像个被抛弃的孩子,只有回到母亲身边才能哭泣。
“小琼……你…抱得太紧…肚子好痛……”
沈穆疼得快说不出话,端霜琼左臂上用来固定骨头硬板狠狠压在肚子上,把圆隆的隆起深深压了下去,腹部像是有把刀在搅拌,他想弯下|腰,但端霜琼横在腹前的手臂根本无法撼动。
“Mommy……”端霜琼的眼泪浸湿了沈穆的颈窝,他贪婪地嗅着这里的香气,情不自禁地用牙尖咬住抑制贴的一角。
沈穆瞳仁骤缩:“小琼…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