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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第2页)

打发走了啾啾,趁着精神还好,李奴奴让仙絮将茕鹿、砚梨也一并唤入内室。

烛影摇曳,三位陪伴她多年的贴身侍女静立在床前,皆已泪眼婆娑。她们心知肚明,这恐怕是公主殿下最后的嘱托了。

李奴奴的目光缓缓扫过她们熟悉的面容,仙絮的沉稳干练,茕鹿的细心周全,砚梨的灵巧忠心……往昔岁月历历在目,心中涌起万般不舍,但她必须为所有人的未来,做下最后的安排。

“我时日无多了,”她开门见山,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有些事,需提前为你们,也为思怡安排好。”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床帐上垂下的明黄流苏,目光落在年纪最长的仙絮身上:“你们跟了我这些年,岁月蹉跎,我都看在眼里。尤其是仙絮,你今年……该有二十七了吧?”

“是我耽搁了你们!”她轻轻叹了口气,带着深深的歉疚,“所以,在交代正事之前,我须得先问你们一句,若你们自己另有打算,无论是想脱籍归家,还是另有归宿,此刻便说出来,我即刻发还身契,绝不阻拦。”

仙絮带头跪了下来,“公主,奴婢从来没有别的想头!奴婢这一辈子横竖是不嫁人的,求公主垂怜,允奴婢日后伺候郡主!”

茕鹿和砚梨也跟着跪了下来,“奴婢也没有别的想头,能服侍郡主也是奴婢的造化!”茕鹿的头深深的叩了下去。

唯有砚梨,尚未开口,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李奴奴看着她们,苍白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欣慰又酸楚的浅笑:“你们的心意,我知道了……都起来吧。”

她首先看向仙絮:“仙絮,你性子最为沉稳,亦通晓人情世故,打理庶务是一把好手。我名下在长安、洛阳等地的几处田庄、铺面,连同所有相关的账册、地契、房契,日后便全权交由你掌管。具体收益如何处置,我阿爷那里存着一份我的手谕,你依令行事即可。”

她的目光转向茕鹿:“茕鹿,你心细如发,掌管我库房与诸多首饰细软。我将我嫁妆中剩余的金银、玉器、以及不便带走的贵重物品清单一并交给你。如何运走、保管,你需与仙絮仔细商议,务必谨慎。”

最后,她望向哭得几乎脱力的砚梨,眼神变得格外柔和:“砚梨,你是我阿爷从王府送来,虽然年小,但也跟了我十来年。我知道,长安城里,一直有人在等着你。原本,我也想着待你明年满了二十五,便风风光光地放你出去,成全你们……”她示意仙絮将妆台上那个精美的螺钿小匣子取来,亲手递给砚梨,“这里是你的身契,还有一些我私下为你准备的体己钱,足够你下半生衣食无忧。回到长安,若那人……并非良配,你也不必委屈自己,这些钱财足以让你安稳度日。这,也算全了我们主仆这十余年的情分了。”

砚梨抱着那沉甸甸的匣子,如同抱着自己过往的青春与忠诚,伏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气噎声堵,只能一遍遍地叩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李奴奴挥挥手让几人起来,“既如此,你先回去收拾收拾,都带走吧。”

砚梨泣不成声,抱着匣子,再次实实在在地磕了三个响头,额上甚至泛起了红痕,这才一步三回头,踉跄着退出了内室。

殿内只剩下仙絮和茕鹿。李奴奴收敛起离愁别绪,脸色一正,语气变得无比凝重:“我有一项最紧要的事情交待你二人。”她目光如炬,扫过两人,“待我去了之后,你们需带着我分配给你们的资财,伺候那位明面上的‘金城郡主’,前往金城县的郡主府!”

两位侍女皆是一怔,随即明白过来,这“金城郡主”恐怕并非李思怡本人。

“王爷会安排一个可靠的替身。”李奴奴证实了她们的猜测,“你们的任务,就是竭尽全力,配合王爷,将这场戏做足、做真!要让吐蕃、大唐,让所有人都确信不疑,思怡就在金城县的郡主府内!你们要替她守护好那座府邸,维持住‘郡主安居于此’的假象,直到……直到思怡真正归来的那一天!”她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耗尽生命力的嘶哑,“这件事,比守护任何金银财宝都重要千倍万倍!你们……可能做到?”

茕鹿、仙絮相互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坚定。她们齐齐跪倒,声音哽咽却清晰:“奴婢等在此立誓,必竭尽所能,完成公主嘱托!定当守护郡主府,静待郡主归来,绝不辜负公主信任!”

看着眼前忠心耿耿的侍女们,李奴奴疲惫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全然放松的、带着慰藉的笑容:“好,好……都起来吧。日后,辛苦你们了。”

将所有身后事一一安排妥当,李奴奴仿佛耗尽了最后的心力。她感到生命力正从体内一点点流逝。当宫人前来禀报,说赞普尺带珠丹想来探视时,她轻轻摇了摇头。

“回复赞普,多谢他挂念。只是我此刻形容憔悴,实在不宜面君。请赞普……记得我最好的样子便好。”

尽管是一场政治联姻,她依然希望,在他最后的记忆里,自己永远是那个在大婚典礼上,身着华服、明艳不可方物、代表着大唐盛世气象的金城公主,而非此刻这个形销骨立、气息奄奄的将死之人。

殿内终于彻底沉寂下来,只剩下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李奴奴靠在榻上,积蓄了许久的力量,然后,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挣扎着撑起身体,对守在身边的仙絮低声道:“为我……按品大妆。”

仙絮等人含泪应下,小心翼翼地为她梳起高髻,戴上璀璨的金冠,穿上那套最为庄重华美的金红色公主礼服,敷粉描眉,点染朱唇。镜中的人,虽然消瘦,却依旧眉目如画,气度高华,依稀可见昔日倾国风采。

妆毕,李奴奴挥退了所有侍女,只留下一句:“我想独自静一静,你们都出去吧,不必守夜了。”

仙絮等人心如刀割,却不敢违逆,只能含泪深深跪拜,然后依次无声地退至外间。

李奴奴缓缓躺下,吐蕃的天可真凉啊,这褥子也是,捂了这么久,还是冰凉。她望着帐顶模糊的纹样,眼神渐渐放空,仿佛穿透了宫殿的穹顶,看到了长安的梨花,看到了儿时的院落,看到了那片她为女儿争取来的、广袤而自由的天地……她的唇角,似乎微微勾起了一抹极淡、极安宁的弧度。

夜深人静,红山宫八层的烛火,一盏接一盏,悄无声息地熄灭了。

当黎明第一缕熹微的晨光穿透点金纱,照进寝殿时,仙絮端着温水,轻轻推开殿门,只见她们尊贵的公主殿下,身着华服,妆容精致,神态安详地躺在那里,仿佛只是沉睡,却已然气息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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