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二者兼得,”萧楚接着他的话说,“明夷和江让在城中寻梅渡雪的下落,我和你去说服蜀王。”
至于皇子,萧楚现在多半可以确定曲娥的身份就是那皇子,但她的性命是去是留,还有她一路随行来到蜀州的原因也尚不知晓。
这个人身上的疑点太多,需要保持戒备。
一边的裴钰见萧楚的注意力终于被转移开来,这才点头认可了萧楚说的办法,抬脚把右边画的痕迹抹去了,转而重新绘了一张大祁的疆域版图。
“第二件事,前世你的死因。”
裴钰说到这儿,不禁抿了抿唇,去摸了萧楚的手跟他十指紧扣,像是生怕说着说着人就消失了。
“萧楚,说之前……我想告诉你,”
裴钰望了一眼萧楚,看到他眼底的难过,心也跟着揪了一下,温言劝慰他。
“前世的事情,再如何错过,我们都当作一场噩梦,往后也不要再惦念了。”
萧楚叹了口气,无声地点了点头,抓过裴钰的手放到膝上捏了捏,继续认真听裴钰说话。
“好,那我们继续说。”
裴钰拿槐枝敲了敲地面。
“前世雁州兵败的消息,是我传给天子的,当时我说服天子,请他念在萧家人满门忠烈的情分上,留你一命,只要你肯乖乖待在京州,于是他口上答应了。”
“不过,我还是觉得不妥当,所以你来寻我的那夜,我想悄悄把你送出城先避避风头的,只是……”
只是那时候的萧楚万念俱灰,去意已决,不肯再留人世了。
提及此事,裴钰的手指也蜷曲了一下,那些孑然一身的岁月流水不知不觉就淌进了心里,勾勒出了不太好的回忆。
他真的不能忍受再失去萧楚一次了。
这个狠心的人死去的那一夜,裴钰就硬生生抱了他整晚,到最后连血都淌干了,身子都凉透了,也没舍得松开。
那时候他不知道自己还爱着萧承礼,只是凭着本能停留在他的尸体边上,努力寻找流失的心跳声。
裴钰的爱是在失去萧承礼之后的每一夜,从浑浊的恨里,
一点、一点,被剖出来的。
“不要想了,”这回轮到萧楚觉察了裴钰的伤情,“怜之自己说的,前尘往事,就当一场害人不浅的噩梦。”
裴钰点了点头,甩走脑海中的那些记忆,跟他凑近了些,手里的树枝由南往北,在京州和雁州之间画出了一条道路。
他解释道:“这是京州去雁州唯一的官道,也是唯一运送粮草的地方。”
“你死之后,我去了一趟往雁州的官道,发现这条路因山体坍塌而无法通行,天秋关一战的粮草支援也因此截断在了半道上。”
萧楚皱眉道:“官道边上的两座山体并不脆弱,数百年来都没有山崩的迹象,怎么会偏巧在这个时候塌陷?”
“更蹊跷的一点是,”裴钰正色道,“这条官道分明被截断得彻底,理应不该有任何消息能从雁州递回。”
听到这句话,萧楚微微睁大了双目,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却被裴钰抬手给拦住了。
裴钰继续道:“等这条道路被重新凿开以后,我特地在关口等了五日,终于等来了雁州真正的急信。”
说到这里,裴钰终于停口,转而触碰了一下萧楚的脸颊,指稍顺着他脸庞的轮廓滑落下来,默默抚慰着萧楚不安的内心。
最后,裴钰温柔地道出了真相:
“承礼,雁军没有投敌,他们战到了最后一刻,虽败犹荣。”
“你的家乡一直都在,没有变成灰烬。”
萧楚一下子贴住了裴钰的手,顺势去看向他的眼睛,眼里盛满了不可置信和一些掩饰不住的欣喜。
“……真的?”他双唇都微微颤抖了一下,不断从裴钰眼中索取着一次又一次的确认,“怜之,就算是你编的,也一直这样骗我,好不好?”
裴钰被他这反应都笑了,拨弄了下萧楚的银坠,和着悦耳的撞击声说道:“没骗你,是真的,你的家人也都好好的。”
萧楚瞳孔都散开了一点,兴奋地一把抱住裴钰,喃喃道:“太好了……太好了,怜之……”
他做梦都在想雁州!
雁州,雁州,雁州,他的天边月,他的梦中乡,他日夜求盼魂归的故里。
在前世的那场战争中付之一炬,他的家人和同袍也因此罹难,含恨长眠,连埋葬他们的黄沙上都刻着“叛党”的污名,他没有一夜甘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