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克拉克严肃地支起身子,半点看不出刚才在卡尔怀里摊成软泥的样子,他双手握住卡尔的肩膀,说,“你会吓到我家人的。”
“好啦,我也是你吧,克拉克?”卡尔回答,“就算我不是你,但我也是克拉克吧?那么,在更广袤的视角来看,我也是你孩子的父亲。你搞不明白该怎么和他们相处,搞不明白怎么让乔丹的态度软化,那为什么不来试试我的主意?我可是只用一下午,就能让他们毫无顾虑地请求帮助哦?在这点上,有个克拉克被我打击得一败涂地啊。”
126。
乔丹不停瞟着窗户,在此之前,他已经把七八只鸟看作归来的卡尔了。他知道自己这样很蠢,但乔丹控制不住,卡尔怎么能那么冷淡、那么自然地说“超人要死了“?他难道意识不到克拉克·肯特是他们的父亲吗?是,他知道自己表现出的态度不好,但是——他按按键的力度又大几分,没有打出该打出的连招。
乔纳森没有这种性格上的包袱,他一直紧张地看着萧瑟的夜空。楼上莱克斯和布鲁斯的争吵隐隐约约听不真切,妈妈还在书房里打明天的新闻报告。肯特家中,似乎“超人要死了”,变成一个只在乔丹·肯特、乔纳森·肯特和那个二十八岁的克拉克·肯特之间的秘密。
他们两个大概永远也忘不了这天晚上。从乔丹的房间向外看去,斯莫威尔的夜空晴朗无云,一眼便能望到尽头。一个黑点从远方缓缓而来,逐渐变大、变大、从鸟变作飞机、再从飞机变作超人。卡尔抿着嘴落到地上,怀里是一捧红布,勾勒出那个人模糊的面容。
乔丹见过很多次那捧红布,它总是骄傲地飞扬在空中,边缘是美丽的弧度,在许多不同颜色的披风中最为明亮、耀眼,令人不由自主地看过去,和红布的主人一起微笑。
现在,它被夜色染上一层阴影,从卡尔的臂弯倾泻下来,好像奔涌不息却也渐渐干涸的血。这是个不详的预兆,乔丹试图不要去想:如果他更果断一点、如果他更快一点,那么——
乔纳森拉住他哥哥的手,两个人推开窗户翻出去,跌跌撞撞地跑向卡尔。乔丹总是更情绪化的那一个,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就废了他很大力气。于是揭开披风的就是乔纳森,但卡尔在他揭开前轻轻地压住乔纳森的手腕,他的眼圈浅红,眼底浮动着一层月似的波光,他压低声音说:“你们要做好准备。”
乔纳森说出不话,他的嗓子凝结了,只能用力地摇着头,似乎这样就能甩掉泪珠。乔丹深吸一口气,他大步向前,握住红布的另一端,于是卡尔松开了他的手。乔丹·肯特和他的兄弟乔纳森·肯特掀开超人的披风,露出克拉克·肯特疲倦的面容。
他们的父亲肩膀上有大片血迹,制服在那里破了一个大洞。只看上半张脸,克拉克双目合拢,仿佛只是陷入轻柔的睡眠,随时都能苏醒,对他们不好意思地笑。只看下半张脸,克拉克牙根紧咬,似乎在和什么毕生之敌作战,胜利的几率渺茫,却仍决定战斗。
乔丹没有再往下揭开披风,他怔住了。肯特家的儿子们鲜少有机会凝望他们父亲的面容,克拉克总是来去如风,不参加家长会、不参加运动会、不参加开放日。他往往只留给他们一个背影,匆忙而清瘦,很快隐入远方。现在,他终于停下脚步。
乔丹的腰不由自主弯曲了,他的额头顶着父亲的胸膛,泪水倒流入头发。乔纳森也在旁边啜泣,他的弟弟握住父亲的手,仍然无法面对这一切。他们下午才知道父亲就是超人,晚上便要面对超人之死。乔丹还有很多话想对他说,可是一切都如此迅猛,他只是耍了个脾气,克拉克就再也听不到他的话了。
混在泪水里,乔丹说:“……爸爸。”
而似乎是某种回应,克拉克的手慢慢、慢慢地动了一下。乔纳森双手捧住那只手,他再也无法遏制自己的情感,颤声问:“爸爸?”
乔丹的额头仍然顶着他父亲的胸膛,他的泪水仍然向头发滚落,然而他不再哭了。因为乔丹感觉到,在他们呼喊爸爸的那个瞬间,克拉克凝滞的心脏猛然震颤一下,随即重新跳动,血液也随之奔流。他如梦初醒,或如蒙大赦地说:“爸爸。”
127。
“这真的会有效吗?”路易斯站在窗边问。
而布鲁斯回答:“经验之谈,女士。我的父母在我面前被枪击,莱克斯把他的爸爸亲手送进监狱,至于克拉克?克拉克不仅是幼时失去了父母,他失去了整个母星。相信我们,这个年龄段难搞定的孩子,如果不是家长的问题,那么让他们态度软化只需要一次失去,甚至不必失去,可能失去就可以了。”
“听起来你们的家庭都……”
“哦,不、不。”布鲁斯讶异地说,“我的爸爸妈妈还活着,现在还活力十足地掌管韦恩集团。莱克斯的爸爸很为他自豪,他们家庭教育如此,莱克斯也会去给他过生日和圣诞。而克拉克,他……嗯,我和莱克斯就是他的家人。再说,氪星毁灭又不是他的问题。我们都家庭和睦呢。”
“是吗?”路易斯微笑,“那真是太好了。”
她望着抱着克拉克痛哭的两个儿子,又一次重复:“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