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板渣和泥土窸窸窣窣滑落,荒神冰凉滑腻的皮肤紧贴你的额头,银白色的头发如同瀑布挡住视线。世界像过山车一样剧烈摇摆。在短暂的窒息后,地下的视野忽然开阔。你努力转过头部,从晃动的银色头发中看到若隐若现的木头结构。
是“穴藏”。你很快想起本丸一般依照战国的天守城为原型,这些木质结构很有可能是连接天守阁地下的转移通道。有通道的话这里很有可能还有其他出口。你必须想办法快点逃出去。
你的上臂被祂牢牢固定,无法动弹。你尝试摆动小臂,心里一沉,手里是空的。腰间的枪套也摸不到冰凉的金属,你明明记得自己应该牢牢握住了咒术枪。荒神的体长足有三米,你把双腿环绕在祂的腰部,防止祂下半部分的足刃割断你的腿。
在荒神移动到一个拐角,速度稍减的瞬间,你调动体内的灵力。火焰在空中爆发,正中荒神的胸口。
尖锐的嚎叫震荡耳膜,祂猛地把你抛出。你双脚并拢,用双臂护住头部,重重地砸向土壁跌落在地上。手臂的骨头发出清脆的声响,有一刻,你觉得自己骨头断了,但万幸还能动。
荒神锋利的下足拼命蠕动,触尾角抽在木制穹顶上,一条横梁摇摇欲坠。你趁机在横梁坠落前滚动到荒神背后,往开始的入口移动。
吸气,呼气,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倒流,你被鼻血呛住,血从嘴里吐了出来。你随手抹掉脸上的血,捂着鼻子挣扎爬起,摸着墙壁让眼睛适应黑暗,边跑边想怎么知道这个通道的布局。
地下通道错综复杂,鼻血随着你的动作从手掌里溢出,流到脖子上。你顺手去擦拭,摸到脖子还有块异物,意外地扯下一张皱成一团的人形形代。
“听得到吗?找出口。去后山。”你命令那张白色的纸。它一开始没有动静,过了几秒晃悠悠的竖起身体,用仿造人类右手的纸片指出一个方向。
你跟着它指的方向踉跄跑去,腿部传来剧痛,四周太黑了,你往下看去分不清狩衣上是泥土还是血。
一扇门出现在漆黑的角落,你兴奋地拉开,发现后面又是一条通道。你怒视这颤颤巍巍的白色纸片,好吧,好歹这小玩意还能使用。新的捉迷藏开始了。
过了几分钟,或者连十分钟也不到,在黑暗时间的感知完全丧失。你看到墙壁挤压向你,伸出手去测量,却依然是原先的距离。
你告诉自己不能休息,周围氧气稀薄,揣度这里离荒神钻出去的出口挺远。在黑暗中,所有感官被放大,你听见荒神的哀嚎逐渐迫近,地下周遭的景色逐渐变得扭曲。上一次还有山姥切陪在你身边,但独自一人时,黑暗变得更难以忍受。
你浑浑噩噩的或走或跑,大脑还在垂死挣扎,试图用理性对抗混沌。为什么荒神要拿杨桐树枝,为什么祂要成神,祂不是已经是荒神了吗?
这里潮湿、闷热、黑暗,你浑身颤抖、头重脚轻。荒神的精神干扰毫无疑问是第一克制因素。你闭上眼睛,尝试用第二双眼睛,灵力感知周围的环境。在灵力的视野里,世界变成老电视的色彩。
你模糊地看见荒神在往另一个方向钻去,庭院的刀剑男士们冲向北殿后山,看见源清麿也跳入地道,水心子正秀正在用通讯令牌和调查课通话。视线飘向更远,你急忙拉回“眼睛”,回过神来周围的景色发生改变——
你行走在一片灰蒙蒙的地方,天上的黄昏已经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左手边是黑色的河水,脚下湿润的枯草和沙子踩下去发出咔嚓咔嚓声。
沿河流摇摇晃晃地往前走,左手边的污水河延续到看不见的尽头,河流上漂浮七彩的油光,散发阵阵腐臭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一口河水。
幻觉。
你用力握紧拳头,但指甲在手心里流下血痕,眼前的幻觉也没有消逝。
这是幻觉吗?你看向肩膀上的伤口,它还存在,并且火辣辣的刺痛。如果痛,那么这里是否才是真实?还是说,痛也是幻觉的一部分?
你按在自己的胸口,试图感受心跳,却依然觉得那块地方不断冒凉气,仿佛有一块空洞在上面,正不断往里灌风。
去那个地方。一个念头冒出来,你向河流上游走去。
一座冒着火焰与浓烟的公园拦住你的去路。四周的空气炎热难耐,火焰包裹树枝噼噼啪啪地落下。
这里是那个东西的起源。你抬头看向天空,一团火焰在天上无声燃烧。原本是太阳的东西原来是一颗陨石。
在火光摇曳的背景中,两个人影坐在公园的长椅上。
你的脚步变得迟疑,一步、一步走得更近。
那两个人影穿着便服。男人穿着蓝色POLO衫,女性穿着红色连衣裙。他们依偎在一起,无声地谈笑,身体在火光里晃动。
是你的父母。
你想看清他们的脸,但无论如何努力,他们的五官都是一团漩涡。你这才意识到早已经忘记他们的模样。他们只在新年回来一次,一次三天。但你不喜欢他们回来,家里太小,他们一个房间,奶奶一个房间,你就要到客厅沙发上睡。
这是幻觉,你再三告诉自己,可还是鬼使神差地给他们看你手臂上的伤口。
“我好痛。”
你的眼睛和喉咙被烟熏得生疼,声音干哑,不敢看他们的脸。说笑的人影没有表示,你盯着他们,明白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东西。
一滴温热的液体从鼻腔内流出,你下意识抬手抹去,是鲜红的鼻血。幻觉的侵蚀正在逐渐加深,你没有留念,转身离开,继续向前。
你毫无逻辑地想到本丸里的刀剑男士,不知道他们现在如何。
要走下去。
不能白白给时之政府打一个月工。
还有刀剑男士没有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