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坦诚道:
“我这人守不住财。平常一遇到有困难的姐妹们就把钱散出去了,当时是为了仗义,后来也有点心痛,不过我也不后悔。”
“那姐姐还差多少钱呢?”
“唉,京城寸土寸金,要凑够这还差得远呢,学徒倒是不缺了。但如今有妹妹相助,开个武馆也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事了。”
徐澄飞奇道:
“怎的武馆还没办起来,都能招到学徒了?”
谢长风笑了笑道:
“都是些当年在榆林关一带收留的孩子们,那时候虽然没打仗了,但战争的影响还在。他们又没有我这么幸运,成天无法无天地四处游荡。我这人看不惯,便勒紧裤腰带给他们一口饭吃了。”
“虽说跟着我过的也不是什么好日子,但至少不会走上歪路。孩子们什么都不懂,有奶便是娘,当初也就是发善心给了几口饭,他们就是翻山越岭也要跟着我过来了。”
难怪银海台的差事这么麻烦她都坚持了三年,原来是有好几张嘴要喂。若不是这些“善心”缠着的她,武馆早就办起来了吧?
徐澄飞虽然很佩服她,但并不理解这样的行为,好不容易远离了战乱,为什么不先过好自己的日子呢?
她摇摇晃晃地起身,替谢长风将酒杯满上:
“姐姐可以由他们去嘛,你帮他们熬过了最艰难的日子,他们完全可以自己讨生活了。”
谢长风摇了摇头:
“这世道靠自己怎么混得下去呢?江河日下,骗子居多。一个不小心钱包被掏空,就只有饿死街头了。你要说考取功名,所有人都对此趋之若鹜,寒窗苦读又得花多少精力?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我都害怕他们想不开了。”
“更别说那些姑娘了。一说起她们的出路,就只有嫁人,这倒确实是最简单最轻松的。可这也是一条最可怕的路,走进去就会被永远困在那个小家之中,你的人生便离不开你的丈夫,你的孩子哪怕半步,就算能走出来也得脱一层皮!”
“那些掉书袋的老酸儒几千年来就爱说些尊卑屁话,就是在这个神力当道的时代,周围的人也会想尽办法拖人下水。她们还那么年轻,很容易被迷惑,这时候就需要我这样的人告诉她们:不要往下走,不要往下看。。。”
徐澄飞此时也有些醉了,脑袋枕在胳膊上,一番话消化了半天,才悠悠道:
“是啊,你说男人和女人为什么要结为夫妻呢?为什么一定要有爹,娘,孩子才能算是一个家呢?但是明明娘是她的娘的孩子,爹是他的娘的孩子。孩子成了别人的娘和爹,小家里又分出来小家,这么大的世界,找来找去,却找不到一个永远不会散的大家。。。”
谢长风打了个酒嗝,烦躁地一挥手:
“叽里咕噜的说绕口令呢?我看你是这酒量得练练了!诶,我怎么瞧着你多了一个脑袋。。。”
酒馆里的店家这两人醉倒的景象翻了个白眼——待会恐怕又得抬人了。
徐澄飞头脑昏沉地在饭馆的后厨醒来,谢长风还在旁边呼呼大睡。马上有人来催账,她便无奈地给了钱。
这谢长风人是爽快,不过有些粗枝大叶。
她见时间差不多了,便动身前往城隍庙。一进庙门,眼前是一副破败的景象。
土地婆的头滚落在门口,慈祥的脸上沾满了泥土。庙内散落着武器,地上还有明显的血迹。
她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人,这里显然刚刚发生过一场激烈的争斗。她坐在门槛上静静思考要不要先把事情汇报上去。
一道凉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是来找你二老板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