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晚舟之前,我的世界是滔天的恨,是汹涌的浪潮,是被放逐的,一个又一个闭上眼就会重复上演的,和安念纵情声色的愚蠢梦。
梦里我们拥抱彼此的方式逐渐变得越来越虔诚,我甚至好多次跪下来哭着求她再多一点,能不能就这样全部……。
那声晚舟之后,我才发现这是爱。
多么荒谬,这是爱。
可这世间已无我的爱人。
小张说了什么来着啊…?
「学校」「年轻」「教书」。
可这世间已无我的爱人。
年轻的生命……
但要是如果…我可以…再把她生出来呢…
孕育。
把她好好的生出来,让她生长在我的身体里,从她小的时候开始,再重新养一遍。
这次她是自由的。
没有家族的锁链,没有成长的镣铐。没有强制的婚约,也没有不负责任的爱人。
再养一遍我的安念。
……我花光大部分安念给我的钱,到美国做试管,在基因库里找最像安念的女人。
达必佳20天,20针,促排12天,每天四针,48针,□□86天,每天两针,172针,一共240针。
很痛。
针管注射的液体很冷,打完针身体很痛,肚子也很痛。安念你疼吗?我不敢想。
你放心,妈妈不会再让你疼了。
孩子们出生那天是八月二十二号,狮子座的最后一天,安念离开这个世界的日子。
为了提高成功率,移植时一般会选中两个优质胚胎,很幸运,她们都成功着床,我相信是安念受到感应,拼尽全力奔我而来。
她们皱巴巴的,小手小脚软软的,还看不出半点安念的眉眼,但我好开心。握住手时,抱在掌心时,那种奇妙的生命相连的感觉
——让我晃然间觉得她又活了一遍。
孩子们渐渐长大了,也长开了。
大的取名乔安,小的取名乔念。
狭长的眼睛,挺翘的鼻梁,寡淡的嘴唇。剔透的眼睛像琉璃,对着镜子忽闪忽闪,但我却只能透过她们,看见——我的轮廓,我的痕迹,我的人生。
安念呢?安念在哪里?!
她们都不是安念。
她们从来就不算安念!
我的安念是矜贵的,不是那种吃晚饭要人喂还会脏兮兮弄到身上的小孩。
我的安念是湿软的,不是那种犯了错用倔强的眼神盯着我一直看,把妹妹护在身后的叛逆小孩。
我的安念是不渴求的,是看着我的眼睛不会主动呼唤爱的,是会垂下眼睫等待我亲吻的,不是要争要抢,把玩具摔在地上的小孩!
怎么办啊。
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她们都不是她…
她们一、点、也、不、像、她。
……
养小孩太费钱了。
安念留给我的那些钱很快捉襟见肘,我在同学录上翻出小张的电话,经由她内推,到崇礼中学任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