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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穿(第1页)

翌日清晨,阳光透过主卧那面占据整堵墙的落地玻璃幕墙,慷慨地泼洒进来,在床上投下清晰而明亮的光斑,甚至能看清空气中漂浮的微尘。时忆是在一种被温暖和极度熟悉的安全气息紧密包裹的感觉中悠悠转醒的。他像只被骄纵惯了的、慵懒名贵的猫咪,下意识地在身边那个温暖坚实的怀抱里无意识地蹭了蹭,寻找着更舒适的位置,这才迷迷糊糊地睁开那双尚且带着睡意的、漂亮的眼眸。

“醒了?”几乎是立刻,头顶便传来了时挽低沉而异常清醒的声音,没有丝毫刚醒的沙哑,显然他已经醒了有一段时间,只是为了不惊扰他,一直保持着这个可能并不算舒适的姿势。

“嗯……”时忆含糊地应着,带着浓重的鼻音,非但没有起身的意思,反而把脸更深地埋进哥哥的颈窝,贪恋着这片刻的温存与依赖,嘟囔着,“哥哥早……再躺五分钟嘛……”

“早。”时挽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温柔,轻轻梳理了一下他睡了一夜有些蓬乱翘起的柔软发丝,动作熟练而自然,“不能再赖了。去洗漱,然后下楼吃早餐。今天厨房做了你最喜欢的鲜榨橙汁,还有刚出炉的杏仁可颂,凉了口感就差了。”他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惯常的掌控力。

提到心爱的食物,时忆的意志力才稍微动摇了一些。他慢吞吞地、极其不情愿地坐起身,揉了揉依旧有些惺忪的眼睛,视线茫然地投向窗外那片在晨光下波光粼粼、如同铺满了碎钻的宽阔江面。忽然,他像是猛地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倏地扭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尚未褪去的睡意和清晰的期盼,问道:“哥哥,今安哥哥呢?他起来了吗?要不要叫他一起吃早餐?”

时挽的目光几不可察地淡了一下,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下一颗小石子,漾开一圈微不可见的涟漪,但很快又恢复了深不见底的平静。他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波澜,平稳地陈述道:“今安同学一早就离开了。天刚亮没多久他就起来了,说不便打扰我们用早餐,也担心家里奶奶记挂。”

“啊?走了啊……”时忆脸上那点期盼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像是被风吹灭的蜡烛,嘴角也委屈地耷拉下来,连带着清瘦的肩膀都垮了下去,整个人透着一股浓浓的失落,“怎么……怎么都不等我起来说一声啊……至少打个招呼再走嘛……”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带着点被忽略的难过。

“他有他的考量。”时挽已经起身,真丝睡袍的带子在他腰间利落地系好,勾勒出他挺拔如松的身形。他没有再看时忆,只是语气温和,却带着一种终结话题的决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习惯和处境。你也快起来,别磨蹭了。”他转身走向浴室,留给时忆一个看似淡漠的背影,巧妙地截断了任何关于今安继续讨论的可能。

接下来的日子,盛夏的蝉鸣依旧在枝头声嘶力竭地喧嚣,仿佛在做着季节最后的狂欢。窗外的梧桐树叶依旧保持着浓密的绿意,但仔细感受,那灼人的阳光烈度,似乎正从顶峰悄然滑落,空气中开始隐约夹杂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夏末初秋的微凉气息。

而那份深埋在时忆心底、关于“要上和今安哥哥同一所高中”的约定,如同得到春雨滋润的种子,开始不受控制地悄然发芽、生长,根系蔓延,逐渐变得枝繁叶茂,盘踞在他心头,成了一个不容忽视、必须实现的执念。

当时挽将一份印制极其精美、烫着优雅外文校徽的国际学校入学手册,平静地推到了他的面前。然而,时忆的目光只是在那份象征着既定未来的手册上停留了不到三秒,便几乎是带着一种下意识的抗拒,伸手将它推远了一些,甚至没有翻开看一眼。

于是,在那天夜晚,当时挽还在书房处理工作时,时忆像往常一样没有敲门,只是用指尖将厚重的实木门无声地推开一道窄缝。他习惯性地将自己柔软的发顶和半张小脸嵌进那道光里,偷偷地向内窥探。

书桌后方,时挽正侧对着门口的方向。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台灯从斜前方投下温暖的光晕,勾勒出他专注的眉眼与挺直的鼻梁。修长的手指偶尔在键盘上敲击,发出规律的轻响。

然而,就在门轴发出那几乎被夜色吞没的细微“吱呀”声,伴随着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完全探入、带着热切与忐忑四处张望的瞬间——时挽那原本即将落下的指尖,在空中凝滞了一个微妙的节拍。

他甚至不需要完全转头,眼角的余光已经精准地捕捉到了门口那个熟悉的小身影——柔软微卷的发梢,半张白皙的小脸,还有那双圆溜溜、正带着好奇与犹豫偷偷望着他的眼睛。

就在捕捉到这一画面的刹那,时挽线条冷硬紧抿的唇角,仿佛被一道无形的、温柔的丝线牵引着,不受控制地、几不可察地微微向上弯起一个极小的弧度。一抹极淡、却真实存在的笑意,如同早春初融的雪水渗入冰封的湖面,在他沉静的眼眸深处迅速漾开一圈温柔而了然的涟漪。那笑意里,浸满了对这只小家伙笨拙又可爱的窥探行为,感到的无声纵容与难以言喻的愉悦。

他顺势抬起骨节分明的手,端起身侧那杯早已微凉的咖啡,借着这个流畅而自然的动作,将头转向门口的方向。当他的目光彻底越过电脑屏幕的边缘,完整地落在那双因被发现而瞬间闪过一丝惊慌的眸子上时,他眼底那尚未完全敛去的笑意,便如同夜幕中悄然浮现的星辰,带着更深沉的温柔与一丝心照不宣的意味,静静地笼罩住了门口那个小小的身影。

但这抹笑意消失得极快,快得仿佛是灯光造成的错觉。几乎是在下一秒,他已然恢复了惯常的、喜怒不形于色的平静面容,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还残留着一丝未散尽的、不易察觉的温和。他重新将目光投向屏幕,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未发生,只是用他那特有的、低沉而平稳的嗓音,打破了书房的寂静:“站在门口做什么?”他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既没有被打扰的不悦,也没有特别的热情,如同在陈述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进来。”

门外的时忆,听到哥哥的声音,先是吓得缩了一下脖子,随即像是得到了某种特赦,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完全从门后探了出来,脸上带着一点点被发现的羞赧,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他轻轻“哦”了一声,赤着脚,像一抹柔软的月光,悄无声息地滑进了书房,并回手小心翼翼地将门虚掩上。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睡裤的缝线,周身散发着一种欲言又止的忐忑气息。

时挽的目光终于从屏幕上移开,落到他身上,将他这副难得的心虚模样尽收眼底。他放下手中的钢笔,身体微微后靠,椅背发出轻微的声响。

“怎么了?”他问,语气平静,却带着了然,“有事想说?”

“哥哥……”时忆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扑过去,而是赤着白皙的双脚,像只小心翼翼试探主人心情的猫,悄无声息地蹭到了宽大的书桌旁。他把下巴搁在冰凉的、带着天然木纹的桌面上,仰起脸,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精心调配过的、如同初融雪水般清澈又软绵绵、湿漉漉的恳求,变脸之快,堪称演技精湛。“我……”他故意拖长了尾音,“我可不可以……不去之前定的那所国际学校了呀?”

时挽敲击键盘的修长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终于转过头,深邃如古井的目光落在弟弟那张写满了“我有小心思”的脸上,带着惯有的审视,却没有立刻追问,只是极有耐心地、沉默地等待着下文。他知道,弟弟主动提出要求时,远比被动接受安排时,需要更多的耐心和策略。

时忆在哥哥那仿佛能穿透人心的目光注视下,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为自己打气,然后把在心底反复演练了无数遍、自以为天衣无缝的理由说了出来,语气还刻意带上了一点夸张的苦恼和忧心忡忡:“我就是觉得……那所国际学校吧……学习氛围是不是太松散了一点?感觉都学不到太扎实、太系统的知识呢。而且……而且它的课程体系跟国内的主流体系好像也不太一样,我有点担心以后……在很多方面会脱节,跟不上节奏……”他努力让自己的理由听起来冠冕堂皇,完全是从“学业”和“未来发展”的角度出发,充满了“深谋远虑”。

时挽静静地听着,那双锐利的眼睛微微眯起,仿佛一台精密的人性扫描仪,能轻易穿透所有言语的粉饰和伪装,直抵说话者内心最真实的动机。他没有立刻戳穿这显而易见的借口,只是不置可否地、淡淡地反问了一句:“哦?不去那里……那你心里是有了更想去的地方了?”他给了弟弟一个继续表演的舞台。

时忆的心脏顿时跳得像擂鼓一样,在安静的房间里几乎能听到回响。他再次深吸一口气,仿佛即将宣布一个重大决定,然后说出了那个在唇齿间盘旋了无数遍的名字:“我想……去南临高中。就是市中心新建的那所,听说特别漂亮。”他急忙补充,试图增加说服力,语速都快了几分,“我打听过了,那里虽然是新学校,但投入了超级多的教育资源,硬件设施都是最顶尖的,管理也肯定非常严格!去那里一定能更专心、更系统地学习!我觉得特别适合我!”他刻意避开了任何可能关联到“今安”二字的蛛丝马迹,将所有的动机都严密地包装在“追求优质教育”的外衣之下,眼神里充满了孤注一掷的期盼和小心翼翼的恳求,紧紧盯着时挽脸上的每一丝细微变化。

书房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顶级配置的电脑风扇发出几不可闻的低鸣。绚烂的夕阳为时挽周身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光边,却反衬得他此刻的神情更加莫测高深,难以揣度。

他的目光从弟弟那张因为紧张而微微绷紧的、青春洋溢的脸上移开,重新投向了闪烁着数据和图表的电脑屏幕,似乎那冰冷的屏幕比弟弟热切的眼神更吸引人。他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右手食指,开始在光滑昂贵的实木书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极其富有节奏感地轻轻敲击起来。“笃、笃、笃……”那声音不大,却在过分安静的房间里显得异常清晰,每一声都像是直接敲在时忆敏感而紧绷的神经上,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从容不迫的审视和权衡。他似乎在享受弟弟此刻因未知而带来的紧张,以及那份全然依赖于他决断的感觉。

时间的流逝在这一刻变得格外缓慢而煎熬。时忆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已经震耳欲聋,几乎要冲破胸腔。

就在时忆快要被这沉默压得喘不过气,准备再次开口加固理由时,时挽终于停下了那令人心焦的敲击动作。他重新转过头,深邃的目光再次落在时忆脸上,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混合着了然、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的复杂光芒。他几不可闻地、轻轻叹了一口气,那叹息轻得像窗外拂过的晚风。

“南临高中……”他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语气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确实是市政府今年重点打造的标杆项目,资源和硬件投入,据说确实是不遗余力。”他先是给予了肯定,这让时忆眼中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芒,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然而,时挽的话并没有说完,他语调微转,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继续说道,“听起来,你确实做了不少‘功课’。不过……”

他刻意在这里停顿了一下,拿起桌旁那杯已经微凉的顶级手冲咖啡,优雅地抿了一口,动作慢条斯理。就是这一个短暂的停顿,让书房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时挽周身那层惯常的、用于应对家人的温和气息骤然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形的、冰冷的、带着强烈压迫感的气场,如同北极的寒流悄然降临。他缓缓地将那只骨瓷咖啡杯放回杯碟中,陶瓷与陶瓷之间接触,发出了一声清脆而锐利的“叩”声,在这片死寂中,如同法庭上宣判的木槌敲响,重重地砸在时忆的心上。

时忆被这声音吓得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一股强烈的不安感席卷住了他,让他感觉自己像一个等待最终判决的罪犯,所有的伪装在哥哥那洞若观火的目光下都无所遁形。

“你做的这些‘功课’,还有这些听起来无比正当的理由,”时挽终于再次开口,语调平直,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让时忆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他那双锐利的眼睛微微眯起,像是在重新评估眼前这个看似全身心依赖自己、实则内心早已有了属于自己秘密和“外人”的弟弟,“如果,最终的目的,并非为了这些冠冕堂皇的‘学业’和‘资源’,而仅仅是为了某个人……那么我看,这番折腾,恐怕就没有任何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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