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果然是任人支使的存在。
这个把她的灵魂装进温叙躯壳的“系统”,真正的力量,或许少的可怜。
某种程度上,它确实可以在她脑袋里为非作歹。
但这些暗戳戳的小心思,都只能藏在更大的的力量之下。
这狗东西,一开始还试图伪装成公平公正的世界判官。起初它其实做得不算糟糕。除了发布任务,宣布任务成功,站在上帝视角提醒她裴砚声的到来,它从不肯多说一句话,多走一步路,模仿着机器人般的纯粹冷静。但某种藏不住的急迫感,仿佛滴着水的冰棱,总在那些跳动的字符间闪动,催促着她刻意接近,手段频出,催着她陷入这场转瞬即逝的梦,更快马加鞭地推着她,用诛心的手段同他一刀两断。
她被狗系统发布的死亡威胁推着走。
狗系统又何尝不是呢。
透过层层神秘的迷雾,温叙似乎能看到,看到它那个虚弱的、无能为力的真实自我,在方寸的地界胆怯地不敢向前。
极度的暴戾之下是极度的恐惧。
它似乎一直怀揣着这种烫手的恐惧。
这种情绪随着时间的推移,愈演愈烈,像不断燃尽的引线,不知何时就会引爆震天的雷。随着害怕的逼近,它再也耐不住性子,它改变不了其他,只能拿起仅有的重锤朝她袭来。
它到底在怕什么呢?怕主线剧情无法掌控地偏移?怕她超出预期的举动跳出温叙的躯壳?还是说,它真正怕的是……
裴砚声。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
裴砚声,就是这个世界的阵眼。
不说别的,一碰上他,他的狗腿子就立刻像个闹钟一样噼里啪啦地响。
温叙虽坐着没动,目光却游鱼般晃悠着尾巴飘出去。她像一块喧闹中的老石头,静悄悄地沉在角落,任时光流转,心里却已走过百转千回的思绪。
够了。想到这里就足够了。
一只挣扎的手爬上台面,像缓缓抽条的树木,伴随着咔咔声长起来,温叙歪歪扭扭地从摊车底下支棱起来,身残志坚地攀成直立的人形,扭了扭酸疼的浑身关节,眼神逐渐汇聚成一道清澈明亮的河。
脑海里是一片无声的汪洋。唯一持续跳动着的,是她生命的倒计时。
【————————2193:67:33——————】
“不急。”
她勾起的笑容中尚有闲然的余韵。
“我们,来日方长。”
飞驰而过的不止时间,还有深黑色的车轮。它碾过生硬的柏油,掠过逐渐亮起灯光的街区,穿行在繁忙又默默无言的夜里。
杨桃趁着看后视镜的功夫,偷偷打量着后座上的男人。
他斜倚在真皮的椅背上,英俊的面容看不清颜色,目光更是沉得像迷蒙的雨。
他好像很不高兴,十分冷着一张脸。但又不尽然。他似乎在堆积如山得不高兴里,隐隐约约藏了一点别扭的小欢喜。
她的眼睛又不由得瞄向座位旁随意挂着的两副煎饼,正不断地在优雅的淡香中,掺入格格不入的的廉价油香。
裴总以前可从不会把这种油腻地东西带上车。
杨桃心里涌起一种诡异的不安,仿佛有种说不出的阻塞感在里头翻滚。
今天晚上的裴总很不一样。像被什么剥去了硬邦邦的外壳,终于露出一点真实软乎的芯。而那点真实的芯,又似乎被些细腻的味道,填得满满当当
犹疑再三,她到底还是用轻松的态度,试探着开了口:
“裴总,这煎饼是……给我们当夜宵的吗?”
他骤然抬眼望向正中的后视镜,里头似有一抹被窥探的不悦寒光闪过。
只是片刻。裴砚声察觉到自己的失态,颇具锋芒的眼神沉默片刻,便缓慢地移开去。
“下个路口的垃圾桶。”
“全部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