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照月,你有什么好?
徐照月将相册翻完了,她什么都不好,这两年的时间更是让她彻底看清了自己,她只是一个一无是处的人,刚刚那样动容的去慨叹于文字,好像带上了一股不自由,勿宁死的气节,可是然后呢?
她什么都不好,她也没有对方秉尘好,她知道自己想这些是不应该的,她唾弃自己、憎恶自己、怨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要在收到礼物这么高兴的场合里想到这些东西,恨自己为什么要在当初爱上方秉尘,恨自己为什么要成为现在的样子。
矫情,造作,敏感。
徐照月收了收自己的心思与神色:“这本相册……是时间吗?”
方秉尘道:“我们分开了两年,我的那两年都在你手上了,其实我也能理解你,我知道你不好受,我也吃过药。”
徐照月的瞳孔颤了颤,一阵麻意很快攀上了她的后脑勺,将她打了个不知所措:“什么?”
“我一直以为生离要比死别好许多,但是你一声不吭就走了,我才发觉,其实这两者并没有太大的差异,之前在我的房间,我说是你让我变成这样的。”
徐照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不过也只是话那么说而已,我其实都知道,是我自己变成那样的。我和你说这些,你也不要有压力,我只是不想瞒你,我巴不得把我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
方秉尘这些话仿佛演练了许多次,又仿佛是从自己的骨子里剥出来的:
“你离开以后,我开始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我甚至想要一死了之,我知道我不能这样做,而且我知道,除了你之外,我还有父母,我的命也不单单只是我一个人的命,即便我把我的心、我的命、我的全都给你,我也不能为了你去死,因为我还有父母,我还要承担我作为儿子的那部分责任。”
“我要承担的责任让我不能那样做,我的年纪、我的阅历,都不允许我为了一个人去放弃自己的生命,但是我的心已经空了,这是要比死更痛苦的事情,我每天程序化的做着该做的事情,恍恍惚惚度日,直到我的心中冒出念头来,我必须去找到你。”
徐照月将头低了下去。
方秉尘接着道:“我知道这并非君子所为,我知道这样可能会给你带去困扰,我都知道的,我不应该去找你,既然分手了,就不应该打扰你,但是即便我的理智,再怎么告诫我,我的欲望太过强烈,我必须找到你,我必须找回我的心,这些句子在你听上去是不是觉得好像多了一层无病呻吟?怎么会有男人说出这样的话?”
徐照月很想否认,但罪责在她,她怎么开口?她情愿方秉尘永远不要说出这样的话,永远都不要有这样的心境。
方秉尘说话的声音低了下去,仿佛连着气压都低了下去,好像两个人已经共处在了一个审讯室中,仿佛门里门外都已经传来了铁链拖地的声音。
“但是我太贪心,起初只是想着找到你,我绝对不会上前打扰你,我只在远远处,看看你,就好了。”
“但可悲的是,我找都找不到你,我翻了你很多个账号,终于顺着蛛丝马迹找到了那个群,然后添加了群,我一直不敢告诉你我就是方秉尘,我那么珍惜和你聊天的时间,你的每句话、每个字、我都要来来回回看好多次,我多想提醒你天冷注意添衣,我多想提醒你我……我多想知道你有没有按时吃一日三餐,我多想提醒你注意每天的天气,我多想活在你的身边,我嫉妒!”
“嫉妒你身边的所有人,所有物,我甚至嫉妒周义之、嫉妒甜梓、嫉妒谭素、嫉妒每一个人,我连一阵风都要嫉妒,嫉妒我为什么不是一阵风,嫉妒我为什么不是一滴雨,为什么不能斜斜地打在你的窗前?我什么都不能说,我生怕我多说一个字就被你察觉出来我是我,但我又巴不得你察觉出来——我是我。”
“徐照月,这两年的时间里,你病了,对不对?我也病了,我也病过,但是我一想到如果我可以和你重逢,如果我可以找到你,我就不得不鼓起劲儿来活着,我生怕有一天我真的会因为找不到你,撑不下去就死掉了,我真的觉得这是一种愚昧的行为,我当初真的这样想,但是当你远去的时候,我发现,那些为爱去死的人,太莽撞了。”
徐照月没有说话,她知道方秉尘可能也会做出莽撞的事情,她终于明白了这本相册存在的意义,这是方秉尘活着的留痕,好像拍照已经成了一种程序模式,但是他不得不每天收拾好心情去企图观察到些什么。
人一旦在提及过分感性或者过分执着的东西上时,好像说话就总是没了逻辑。
方秉尘倒是没有落泪,他也平复了心情和语气:“抱歉,我只是想说,我为了你活下来了,你能不能为我而活?去治病,去好起来,我贪心的找到你,一边说着远远看看就好,一边又无限靠近你,靠近你以后一边庆幸着有当下的一天就是一天,又食髓知味后,疯狂的渴望着我们可以有下一周、下个月、下一年。”
“……”
徐照月没有回应这句话,一张苦脸摆着笑:“怎么不看看我给你的礼物?”
“不愿意吗?”
方秉尘显然是不准备越过这个话题。
徐照月再度沉默了下去,她不能回应他,因为她担不起这个责任,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自己会不会治,但是她之前——曾经真的想过要为眼前的人活,但是那也只是想想而已,人家都说事以密成,就算她真的情愿要为这个人活,如果没做到怎么办?那还是不要答应的好。
方秉尘眼神闪烁了一下:“算我求你,哪怕我退一步,我真的退一步,我……”
方秉尘终究还是没把那句话说出来,徐照月道:“还是先看礼物吧,我们好像总是这样,从重逢开始,好像总是在争吵,除了争吵就是哭,像是要还干净两年里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