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一庭照旧还是放心不下,可能因为是老人带出来的,所以心思要多一重:“你真的没关系吗?”
谭素索性打开了自己的摄像头,此刻的脸上倒是人模人样,完全没了刚刚的窘迫和无助:“你就放心吧,你们都放心,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我的情绪你们也都知道,向来都是来的快,去的也快,而且你们看,这不是没事吗?总不能一直沉浸在过去,不然这辈子就别想好活了。”
徐照月将这两句话来回吞吐了几遍,她简直太清楚所谓的别想好活,但面上脸色不改:“那就好,人还是要向前看,你这个事情不用和房东反映一下吗?”
“我那个只能算是中介兼二房东,这个跟公寓也差不多,反应或者不反应,好像也没什么用,有这功夫,我还是写两篇小说吧,马上也就要把这个房子退租了。”
周义之的脑袋顶上冒出了个问号:“现在离过年还有一会儿吧?你的马上到底是什么时候啊?”
这种问话似乎有些眼熟,甜梓也跟着追问道:“过年那会儿真的没关系吗?那个时间会不会不好找房子?对了,你要不要……”
几个人心照不宣的,都没把后半句说出来,谭素闻言一愣:“嗯,我知道不好找。”
叙一庭见此人,仍旧不愿意主动提及她们都未曾开口的后半句:“过年找不到房子,你打算怎么办?而且我觉得还是太危险,你前女友那种人……心计太深了,我觉得你在这儿待着不安全,要不还是尽早换房子吧?”
谭素点点头:“那我就先留意着,不然我也不能马上搬出去啊,押金也是钱啊,实在留意不出来,就先去住酒店吧,不过酒店好贵,其实民宿也可以……”
徐照月叹了口气:“酒店也好,民宿也好,你起码要先保证安保措施完善,你那个前女友这次走了,万一下次又来怎么办?感觉哪都不好过,而且……钱确实是个问题。”
叙一庭咬了咬牙,像是深思过后:“要不然你去湖北吧,我爷爷奶奶还有周边邻居都很好说话,而且你那个前女友应该找不到湖北去。”
谭素连连摇头:“这怎么行?你就这么放任我登堂入室,万一我是狼呢?而且……而且我跟我爸妈都有很长时间没相处了,更别提和老人家了,更何况我以前在家……”
谭素的声音越来越小:“我以前在家基本什么都不干,就爱捣鼓些自己的小玩意,算了算了,我还是先在这里苟着吧。”
甜梓和叙一庭几乎也是一同开的口:
“什么小玩意儿?”
“那你要不要回去看看?”
叙一庭忍这句话忍了很久,她并不意外于每个人对自己家庭的看法,而且她也分明知道谭素和家里人的那些矛盾,但今天这一轮走下来,她总觉得像是有什么误解,而且叙一庭归根结底是在爱里长大的,始终都贯彻着“虎毒不食子”的思想观念,只要能有一线回转的余地,她就不希望一个人会完全脱离于家庭。
谭素像是没听见叙一庭的那句话:“你们也都知道,我喜欢打扮,不是捣鼓美甲,就是捣鼓发型,要不然就做点小配件,也挺好的。”
叙一庭没好意思接着说,谭素拿着手机回床上躺着去,不过是愣神的一个功夫,眼神就定在了叙一庭的头像上。
相当老年人的头像,亭台楼阁,高山流水,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毛笔字:叙。
徐照月问道:“看什么呢?”
周义之紧随其后道:“不想回去就不回去,喜欢捣鼓小玩意儿,在哪都能捣鼓,手艺又不会丢,不过我说真的,我觉得一个家庭如果能容许你每天干一些所谓不务正业的事情,要么就是还爱你,要么就是没招了。”
周义之的这些用词着实不像是在说一个家庭,倒像是在说某种监护人和收养来的孩子的关系,又或者像是以血缘为线的某种资助,连自己在家做些什么,做一些所谓不务正业的事情,都是被容许的条件,就好像所言所行,都需要某种批准或者恩赐一样。
徐照月暗暗把这些用词全都记在了脑海,越发笃定周义之或许并没有看上去那么憨直。
甜梓一口一个“拍拍摸摸”,在这边隔空呼噜别人的毛:“是啊,谭素,会不会是这里面有什么误会?要不你这几天或者等过年那段时间回去看看?”
叙一庭思来想去,终于还是又开了口:
“要不回去看看吧,如果你实在不想回去,你可以先去我家住,除了房子条件简陋一点,也没有没什么别的不好了,而且我觉得,你也很想回去吧?你刚刚不是还说你想你爸妈吗?”
谭素稍稍歪过头去,撇了撇嘴,眼眶里闪烁晶莹了一下,敛了敛神色:“可是我都那么久没回去了。”
徐照月又问:“那消息呢?也一直都没发了吗?”
谭素沉默了半晌,逼仄的空间里晦暗不已:“我换账号了,这个账号没加他们。”
“那密码还记得吗?”
叙一庭紧接着又问:“或者有没有发过什么短信?有没有打过什么电话?”
周义之心中也冒出了一种酸涩来,他的家庭,他自己都不忍细看,他有家庭吗?或许是有的吧,或许曾经是有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