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心点头应是。
“那你应该比老夫更清楚这书会收在何处啊。”张谨把头又转了回去,似乎是觉得这个问题着实浪费他的时间。
沈明心长长地“啊——”了一声。
一旁的小宫女还想再跟,结果却被张谨拦了一下,“老夫已经回来,九枝,你回去吧。”
九枝讷讷了半晌,行了个礼。
沈明心看她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就叫住了她,“可是还有什么难为的事?”
九枝见她身上穿着内官服饰,嗫嚅了半晌方才道:“殿下是命我将张老好好送回来,不可惹张老动气,我怕,我怕张老这么生气,殿下会觉得是我没按他吩咐——”
作孽啊你,陈子兆!
沈明心一撇嘴,好感度降低,她现在已经发不了任务,只能想点别的法子帮帮小宫女,“你带纸笔了?”
“算了。”她摇了摇头,这小宫女本就出来得急,匆忙之间怎么会想起来带纸笔?她从月亮门里进去,向门里的几位医官借了纸笔,写好一张字条递给九枝。
“带它回去,如若燕王殿下问起你张老可曾生气,你就说张老是生气,但不是你惹的,张老在生何人的气殿下自己心中有数,这事尚书内省的沈明心可以为你作证。他要不信你就把字条给他看,他自然就信你了。”
九枝拿过字条,上面只有七个字,“我作证与她无关。”
九枝吓得退了两步,“这——这如何使得?”
“他管天管地还管得着人说实话吗。”她笑得得意且鲜活。
九枝捏着那张字条愣了愣,而沈明心已经从她身边走过,一阵清风送过,衣衫飘动,小宫女眼中那就如踏风而行一般。
陈子兆万没想过他今日还能第二次听到“沈明心”三个字,九枝递上字条时他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等那张字条被送到他手上,纸上那七个字端正、挺拔,却写得自有一股飒意,他便知那确实是沈明心了。
“她让你怎么回我?”
“她——她说张老不是生我的气。”
“还有呢?”她定然不会只说了这么点。
“没了。”
陈子兆的眼神刺向九枝,九枝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再不敢隐瞒,“她说张老在生何人的气殿下自己心中有数,还说管天管地管得着——”
九枝越说越畏惧,眼泪唰唰地顺着眼尾落下来,“说您管天管地管得着人说实话吗?”
陈子兆忽然笑了,这才是沈明心。
她总是想在他面前戴上那幅假面,可她又总是忍不住要自己从假面的空隙里露出破绽来。好比故事话本里的画皮美女,再美的一张纸画皮总是她自己画上,也是她自己揭开。
他看着那张字条,送枣时的得意,分辨对错时的坚定和游船之上坏他计划时的狡黠重叠一处。
她是他唯一见过的异类,也是个极有趣的异类。
陈子兆将那封字条叠起,接着让九枝起身,他知道她如此不忿还是觉得他以权压人,而他难得地反省了自己的话。
“张老生气自有他的道理,确实与你无关,孤应该和你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