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贵妃本想留儿子在宫里用膳,但黎昭想到宫外的明臻,就先推脱了。
宫门外,富贵正围着马车不住踱步,一见黎昭的身影,立刻小跑着迎了上去。
“殿下!您可算出来了!没事真是太好了!可吓死奴才了,自从那天幕说您逼……”他猛地捂住嘴,惊慌地四下张望,压低声音,“奴才这心呐,一直悬在嗓子眼!”
“那是自然,”黎昭挑眉,故作轻松地拍了拍他的肩,“你家殿下我是什么人?京中横行……呃,是侠义心肠的小霸王!区区天幕,何足挂齿。”说着,他下意识朝马车里望了一眼,车内空空如也。
“哦,对了殿下,”富贵连忙禀报,“明公子方才遇上出宫的右相大人,便随相爷回府了。他让奴才转告您,待他得空再过来寻您。”
黎昭一听这话,当即利落地跃上马车,“富贵,快,去明府!”
“啊?为何如此着急?”富贵一边忙不迭地吩咐车夫,随即恍然大悟,拖长了音调,“哦——奴才明白了!殿下是怕明公子回去挨罚吧?”
“行了,知道了还不赶快!”
时间倒回一个时辰前。
天幕结束,右相沉着脸走出宫门。远远便瞧见自家那向来持重的儿子,竟安然坐在瑞王府的马车上自我对弈,一股无名火顿时窜上心头。
“明公子,”富贵心神不宁,忍不住开口,“您怎么还有心思下棋?殿下怎么还不出来,不会出事吧?”
明臻从容落下一子,语气平静无波:“稍安毋躁。相信你家殿下便是。”
此时,右相已行至车前。富贵赶忙行礼:“请右相大人安。”
“父亲。”明臻亦起身。
“嗯,”右相面色不显,目光扫过儿子,淡淡道,“你离家这半月,你母亲思念得紧,一会儿先随我回府看看吧。”随即转向富贵,“劳烦公公转告瑞王殿下:多谢殿下这些时日对犬子的照顾。改日,老夫再亲自登门致谢。”
回府的马车内,父子二人相对无言。
明府祠堂,沉重的木门在身后合拢。
“逆子!跪下!”右相指着列祖列宗的牌位,声音因愤怒而微微发颤,“当着列祖列宗的面,你给为父说清楚,你都干了什么。”
“父亲认为,儿子做错了吗?”明臻依言,脊背却挺得笔直。
“你还敢问!”右相痛心疾首,“公然挑战皇权,逼迫圣上!你可曾想过后果?瑞王是皇子,又有兰贵妃护着,不一定出事。”
“但你呢?你爹我没那么大的脸面!圣上如若追究,你的仕途就彻底断送了!家族多年栽培,是让你这般不计后果、肆意挥霍的吗?!”
“父亲的考量,儿子明白。”明臻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然而天下不平之事,多如牛毛。若我每行一件事,都要如此瞻前顾后,人人都作此想,这天下积弊,何时能清?这也与您自幼教导儿子的道理背道而驰?”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深远而温和:“更何况,瑞王殿下,他是最合适的人。他有仁德之心,有济世之能,儿子相信他能如天幕说的那样带领大晟走向前所未有的盛世。”
“冥顽不灵!”右相拂袖,语气中透出深深的无力与更深的忧虑,“如今天幕显现,歌颂的是‘圣祖’的光辉!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若有朝一日,天下只知圣祖,不知高祖。。。。。。陛下会如何想?又会如何做?”
“到那时,你口中的‘圣祖’,还能是‘圣祖’吗?瑞王要如何自处?你又如何自处?是做一个名留青史的从龙功臣,还是一个不忠不义的悖逆之臣?!”
明臻的目光沉静,望向祠堂的牌位,仿佛在与历代先祖对话:“父亲告诉儿子要忠君爱国。正因如此,儿子才选择辅佐能带来盛世之人。这便是儿子对列祖列宗、对亿兆黎民,所能尽的最大的忠,对大晟所能尽的爱!”
右相深吸一口气,看着跪得笔直的儿子,最终将所有情绪化为一声长叹:“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你看看如今的朝堂,那些老谋深算之辈,可有一人急于站队?他们都在观望!这潭水,比你想的要深得多!”
言罢,右相双袖一甩,转身离去,只留下沉重的话语在祠堂中回荡:
“你对着列祖列宗,好好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