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城,陆府。
府内书房装饰得极为典雅,琥珀所雕刻的香炉之上插着一根紫香,一缕紫烟袅袅升起,一身云锦长袍的中年男子坐在紫檀官帽椅上,正在慢悠悠地煮茶。
“瑶儿被带去铸月山庄了。”对坐传来一个声音。
煮茶的人手微微一顿,摇摇头:“无用。”
话落,便继续手上的动作。
半响后,才幽幽开口:“瑶儿心若磐石,不可转也。”
“所以这便是六皇子的底气?”
“他们青梅竹马,即使分开多年,六皇子也依旧了解瑶儿。”
中年男子推过去一个茶盏,茶水泛着热气,氤氲出他眼底的一丝无奈。
女儿这死心眼的性子,到底随了谁?
端起茶盏的人轻笑一声:“前几日流传的礼部尚书要与六皇子联姻的消息,这几日我瞧着已经没有人在传,想来六皇子私下已经解决了这件事。”
“礼部尚书有点太心急了,站队摇摆不定,到头来只会两头都得罪。”
“我与你看法不同,或许这次只是礼部尚书单纯作为一个父亲,想要成全自己的女儿。”对坐之人饮了一口茶:“苏蓉芳龄已过二十,这几年不是没有人上门说亲,以她的身份门当户对的贵族子弟可以随便挑,可苏尚书却屡次对说亲的人直言儿子不成器,膝下仅有的女儿想多留几年,不着急嫁人。别人或许不知,但你我明白,苏蓉看上六皇子了。”
中年男子依旧摇摇头:“儿女亲事,既能成全女儿,又能稳固地位,何乐而不为?”
“若真能联姻,于双方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六皇子虽早已封王,在朝堂的人脉权势不弱,可比起另外两位王爷来说,还是稍显逊色,要扶持三皇子登上那至高之位,不走捷径便会艰难很多。
苏家近十年来无人入仕,朝堂中只有苏正信做到了礼部尚书之位,是六部尚书中年龄最大的尚书,按其资历已再难升迁,后继无人,马上要走下坡路了。
这桩婚事,对于苏家来说更迫在眉睫。
“想必六皇子付出了代价,才能平息这桩婚事。”对坐之人意味深长地说:“六皇子手中筹码有限,若真的扛不住,我们难道不出手吗?”
“他如果扛不住,拿什么娶我女儿?”
“你还是默认瑶儿是要嫁给六皇子的。”
“哼,我这关不好过,唐老太爷那关更不好过。”
对坐之人忽然沉默了下来,唐门怎么会愿意和皇室联姻呢?
中年男子也没有说话,苏正信想成全自己的女儿,他又何尝不想让他的女儿得到自己想要的呢。
一阵穿堂风突然掠过,吹得案头书页哗哗作响,中年男子望向窗外,阳光正斜斜地爬上西墙,将院中竹影拉得老长。他摩挲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许久之后,又道:“六皇子想哄我女儿也不是那么容易,我等着看他的选择。”
“我怎么听出了看好戏的意味。”
“瑶儿死心眼,可脾气大呀,六皇子与唐老太爷的约定,在她那根本不算数,要是让瑶儿知道……”中年男子微微一笑:“她不喜欢有人替她自作主张,她已经足够强大,心性坚韧,是能携手独当一面的人了。”
六皇子的暗中守护这种行为,在他看来,被女儿知道只会闹的天翻地覆。
“可我们也有一些事瞒着她的呀。”对坐之人放下茶盏,开始拆台:“到时候要算账,我可要躲出去。”
中年男子:“……”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朗声笑了起来。
女儿的性子不都是这府里的人,还有唐门的人宠出来的嘛。
“不过有一点我很赞同,瑶儿的确长大了,洛南太守一事办得漂亮。”对坐之人笑道。
“张大成自入仕后为百姓鞠躬尽瘁,当年因看不惯陛下的一些行事,又不喜权力争斗,自请调离玉京城,此后不论在哪上任都是百姓口中当之无愧的好官。”中年男子又添了杯茶,继续道:“区区监察使,三言两语便能要一位太守的性命,那无数不愿参与党争的朝臣岂不都要横死家中?这大靖朝我看离灭亡不远了。”
身为朝廷命官,此话可谓是大逆不道。
可对坐之人毫不意外,似乎早已习惯。
“中州旱灾的事,处理好了功劳是中州知州的,处理不好就要推个人出来当替罪羊,官职还不能太低,放眼中州六城,只有张大成是一股清流,推他出来再合适不过了。至于瞒报一事,我想是背后有人指点,有人想借旱灾一事再上一层楼。”中年男子叹了口气:“这些皇子王爷,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得民心者,才能得天下。”
“可是现在得民心的那位,并不想得天下呀。”
中年男子一愣,瞪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