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
月岛萤走到体育馆外时,只剩屋檐还在断断续续地往下滴水、将门口的地砖染成深色。持续两周的潮热终于得到短暂休止,暴雨过后的空气凉爽清新。
北里悠花没有进体育馆,而是选择站在台阶下的小道上。
经过冲刷的高大乔木泛着湿润的绿色光泽,也把她的身影遮挡住了大半。她手里拿着一把长柄的透明雨伞,正百无聊赖地观察自己的缎面玛丽珍鞋有没有被泥土弄脏。
月岛萤想,她实在很瘦。
远远看过去,单薄得像一幅黑白素描。
一见他走过来,对方立马笑得眉眼弯弯。
“月岛君——!”
她总是喜欢这样喊他。
尾音上扬、似乎见到他就很开心。
月岛萤的世界陷入一种奇异的寂静。
阳光穿破云层,丁达尔效应让铅灰色的天空布满一束束温柔、鲜艳的金色亮光。北里悠花的轮廓也逐渐在他眼前清晰起来,她的面孔生动可爱、仿佛降临世间的救赎女神。
月岛萤听到自己故作镇定地问对方:“你怎么来了?”
“我向由奈要了赛况哦,是不是很聪明~”北里悠花掏出手机,在月岛萤面前晃了晃。她就连手机都和本人一样吵闹,叮铃咣啷挂着粉色的串珠链。
“虽然我不太懂排球,但我想你现在应该不是很开心。”
“所以我就过来找你了呀,就像你那天晚上来找我一样。”
月岛萤眼里的北里悠花是聒噪的——从早到晚有无数种情绪、能讲好多好多的废话。总把他当作理所应当的倾听者,每天上演不同的小剧场。好似他们理应如此熟悉一样,从没把他当成过普通同学。
“这才只是开始呢,我相信、你们今年春高一定能再次去东京。”
说着不痛不痒的、廉价的安慰。
月岛萤垂眼看着北里悠花。他突然发现、就算自己明知道她是一个恶劣的人,却仍然说不出一句重话。
“可惜今天我有工作没能看到现场……月岛君比赛时候的样子一定特别帅。”
北里悠花的谎言其实漏洞百出。
就像月岛萤早就发觉她只是将“工作很忙”当作一个惯用借口、来搪塞那些麻烦事,实则对比赛、班级荣誉、团队精神都没有一点兴趣。今天她也依旧卖弄着同样的小聪明,打造体贴敬业的人设——估计根本就是掐着时间点来的连体育馆的大门都没打算进吧。
“我猜你现在很需要人陪。”
北里悠花又朝他走进了一步。
她今天精心打扮过,连耳廓的发丝都是完美的弧度。
月岛萤已经见过北里悠花的许多样子:在等红绿灯时从出租车里探出头、在学园祭成为万众瞩目的玛蒂尔德、在图书馆偷懒耍赖不想学数学、在深夜的便利店哭成花猫。她穿着制服和他告白,又在通往天台的楼梯口再次重复、说出那句“我一定会让你幸福的”。
她自己应该都说不出喜欢的缘由。也许想打发无趣的校园时光、又或许只是随便找了个可以攻略的对象。
刚输了比赛,月岛萤的心情并不好。
「如果你想见我的话,我就在场馆外哦。」
而北里悠花又是这么凑巧、在他最为疲惫的时候发来消息。对方拿捏人心的技巧实在无比高超,轻而易举就让他产生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