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内的空气混杂着石壁常年不散的潮气、灯油燃烧时刺鼻的微臭,以及格伦·石拳队长身上传来的、混合着钢铁、皮革与汗水的硬朗气息。
他那双深邃的眼睛牢牢锁定着白厄和穹,沉默带来的压力远比咆哮更令人窒息。
唯有他粗壮手指无意识敲击硬木桌面的笃笃声,在死寂中规律地回响。
白厄胸腔微微起伏,吸入一口冰冷而带着金属味的空气,强迫自己保持镇定与尊重。
他清楚,面对以顽固和务实著称的矮人,尤其是边境哨站的军事指挥官,任何夸张的言辞或空洞的祈求都是徒劳的。
他必须给出对方无法拒绝的理由,但他应该说什么呢?在大陆的历史上,矮人曾5次被奴役排斥,仅仅因为那与主流审美迥异的外貌。
“B?rzdumgharobardumyundthragob,thrum。”穹回忆着曾听过的腔调,“MBanolthrun,DumThrangnazgobumgazan。”(大意:黑暗追逐着我们,将我们驱赶到这儿,兄弟。几经生死,能遇到巡逻队我们也是很意外。)
穹的外表很有欺骗性,他擅长降低他人的警惕心。
穹向白厄看了一眼,告诉他一切有他,不着急。
“Khun,zon-zuKhaz?lnarGorob。”(大意:小子,你的矮人语真是糟透了。)
“DumNog-zuthragobmênu,narzhontkhel?kAther?gazandum-zu?”(大意:是我们闯入领地在先,怎能让您迁就我们说艾瑟拉语呢?)
格伦队长对着穹轻哼一声,“小子,无论你是想要嘲笑矮人还是无心之失,都足够了。矮人爱着艾瑟拉母亲就如同这片陆地上的所有种族一样,不过看在这话的份上……”
他转向白厄:“可以让你们平安离开这儿,就算你们语出不敬。”
格伦队长的的话没有几分钟前的口音了,不再是矮人味的艾瑟拉语了。
穹面上一喜,白厄也想好了措辞,微微向前走了一步。
“感谢您的通融,尊敬的格伦·石拳队长。”他的声音清晰稳定,穿透石室的沉闷,银白色的短发在油灯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冽的光泽。“我们确实来自古神脊柱以西,穿越险峻山脉并非为了寻求刺激或冒犯卡扎尔氏族的威严。”
“我的名字是白厄,来自正在遭受灭顶之灾的银辉王国。”
他刻意停顿,观察着格伦的反应。
老矮人敲击桌面的手指倏然停住,褐色的瞳孔收缩,显露出专注的审视。
白厄继续道,语气沉重而真切:“黑暗正在吞噬我的家园,土地如同患上坏疽,变得焦黑、腐臭,不再孕育生命;森林扭曲成噩梦般的形态,温顺的动物化为只知杀戮的魔物;更可怕的是,无形的低语在风中散布,侵蚀着人们的心智,将绝望与疯狂植入梦境。”
他描述着翡翠平原的惨状,声音里带着亲身经历者才有的沉痛,“我们穿越山脉,是因为在王国濒临毁灭的绝境中,从最古老的记载里找到了一线渺茫的希望——指向东方,指向可能存在于黎明时代的、能够对抗这股黑暗的知识或……遗存。”
他谨慎地筛选着词汇,避免直接抛出“晨曦之心”这个过于具体且可能引来贪婪的名词。
但“黎明时代”、“遗存”、“对抗黑暗”这些词语,已足够点燃一个熟知古老传说与边境危险的矮人指挥官的警惕与好奇。
矮人是个机会,白厄能够肯定这一点。
其一是,东方的一切对他们都是陌生的,所以他们需要更多情报。
其二是,矮人是长生种。
没有什么比古老的传说更能指向飘渺的守护者了,传说就要用传说打败。
格伦队长粗重得像刷子一样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形成一道深邃的沟壑:“银辉王国……遥远的名字,偶尔有不怕死的商队会带来山那边的只言片语,但都模糊不清,你说黑暗侵蚀?”
他身体前倾,肘部压在桌上,发出沉重的声响,“具体什么样?它们怎么移动?有什么弱点?还有,你们要找的‘遗存’,又是什么东西?小子,卡扎尔氏族屹立于此,守护的是身后的家园,不是听故事的孩子。”
“空口白话,换不来任何东西,哪怕是几句老掉牙的传闻。”
他的质疑直接而锋利,带着矮人特有的务实和不信任外族。
“你们在找对抗黑暗的东西?什么样的东西?”
“一切可能带来光明与秩序的力量,无论其形态如何。”白厄回答得依旧巧妙,“记载模糊,只提及可能与古老的盟约、失落的技艺,或是……某些凝聚了远古光辉的遗物有关。”
他稍稍暗示,观察着格伦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