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尔德林长老缓言道:“孩子,你要将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吗?”
穹摇头,“当然不,长老,我只是相信着初建者的智慧。”
白厄也并未表示反对。
“我之前以为是空间坍缩技术,但是看到您之后我改变了主意,那是您特意准备的书库吧。”
穹想说的当然不止这些,这话同样意味着议会高层与莫格拉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不然不会那样快。
埃尔德林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对。我本以为你们找到了书就会立刻离开,没想到居然还会来到本馆因为我相信初建者的智慧不应该被永远埋没。”
“有时,打破规则才是真正的智慧。”
“长老,您呢?”白厄急切地问。
“我自有办法,首席贤者知道此处的只有我,我不能让它暴露。”埃尔德林挥手催促他们,“快走!记住你们的话,记住你们的道路!不要被绝对的光明或绝对的黑暗所诱惑!”
又一声更清晰的爆炸声传来,伴随着某种非人般的嘶吼。
白厄和穹不再犹豫,对埃尔德林重重点头,转身沿着幽蓝的湖岸向西疾奔。
“那么,假若邪恶对世界的伤害如此之大,消灭邪恶是对的吗?”埃尔德林复问。
远处传来的骚动声似乎也在这沉重的问题前暂时沉寂。
白厄和穹同时顿住了奔向水道的脚步,这个问题直指他们行动的核心。
穹率先转身,他的金色眼眸在幽蓝湖光映照下显得格外明亮:“消灭带来伤害的东西,难道不对吗?就像扑灭一场大火,或者治疗一种疾病!”他的语气直接,但深处有一丝被这个问题触动的不安。
白厄的动作稍慢,他收回望向出口的视线,银白色短发下的面容异常凝重。
他思考着,没有立刻回答。
埃尔德林长老的目光扫过两人,最终落在白厄身上,等待着他的答案。
“不对。”白厄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却清晰,让穹疑惑地看向他。
“不对?”穹疑惑地重复。
“消灭‘邪恶’这个行为本身,如果方式错误,很可能……会变成另一种形式的‘邪恶’。”白厄艰难地组织着语言,试图厘清脑中瞬间闪过的念头,“就像莫格拉斯,他坚信自己在进行‘净化’,是在‘拯救’众生脱离苦海。在他看来,他消灭‘生命’是绝对正确的、甚至是慈悲的。”
他抬起头,看向埃尔德林,又看向穹:“如果我们仅仅抱着‘消灭邪恶’的念头,却不去理解其根源,不去思考我们使用的手段是否正当,是否也会在绝对‘正确’的信念下,变得盲目而危险?我们会不会……在试图成为英雄的时候,不知不觉变成了另一个莫格拉斯?只是披着‘光明’的外衣?”
埃尔德林眼中闪过一丝极深的赞许和……悲哀。“继续说。”
白厄受到鼓励,思路愈发清晰:“埃尔德林长老您刚才说,邪恶源于扭曲的意志将其理念强加于人。那么,如果我们仅仅因为认定对方是‘邪恶’的,就毫不迟疑地、用任何手段去‘消灭’它,这是否也是一种……‘强加’?我们是否也陷入了‘唯我独尊’的陷阱,认为我们的道路是唯一正确的,从而否定了其他可能性,包括理解、转化甚至……救赎的可能?”
穹愣住了。
“那难道就放任莫格拉斯不管吗?”穹问道,声音里带着真实的困惑,“看着他毁灭一切?”
如果那样的存在都不能消灭,那他一直以来……
“不,绝不是放任。”这次是埃尔德林接话,他的语气斩钉截铁,“防止伤害是必须的,是正当的,是勇气和责任的表现。当山火肆虐时,我们要尽力扑灭它;当洪水滔天时,我们要努力疏导它、建造堤坝。”
“同样,当莫格拉斯的意志和他的力量正在对世界造成巨大的、不可逆的伤害时,我们必须阻止他,必须对抗他,甚至……在必要时,摧毁他用来施加伤害的力量和工具。”
长老的目光变得无比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但关键在于——我们的出发点,不应该是‘消灭邪恶’这个抽象而绝对的概念,而应该是‘防止具体的伤害’、‘保护生命’、‘守护存在的多样性和可能性’。”
“这其中的区别微乎其微,却至关重要。”他缓缓道,“前者可能导向狂热和不择手段,后者则要求我们始终保持清醒,审视自己的方法和目的,时刻警惕自己是否也在重复敌人的错误。它要求我们即使是在战斗中最激烈的时刻,也不能忘记我们最终要守护的是什么——不是某个理念的胜利,而是生命本身和它们选择未来的权利。”
洞窟再次震动,更多的碎石从顶部落下,远处的嘶吼和魔法轰鸣愈发清晰急促。
“快走!”埃尔德林厉声催促,“记住这个区别!在未来的道路上,你们会无数次面临这个问题。答案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但每一次选择,都将定义你们是谁,以及你们最终会走向何方!”
白厄和穹不再犹豫,深深看了长老一眼,将这番沉重的对话刻入心底,转身迅速冲入了那条狭窄的水道。
身后,埃尔德林长老转身面向来袭的威胁,许久未使用的魔法在他手中凝聚,他的身影在能量光辉中那样孤独又坚定。
“啊……凯里安,假如当初我能将这番话说与你听……太晚了、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