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之心……破碎的辉光……”她喃喃低语,随即从宽大的袍袖中取出一卷颜色发黄、边缘磨损严重的古老羊皮纸。她将碎片轻轻放在羊皮纸上,枯槁的指尖蘸取了一点穹掌心血迹中残留的、带着微弱魔力气息的石屑粉末。
随着她指尖在羊皮纸上缓慢而坚定地移动,沾染了石屑粉末的指尖仿佛拥有了某种奇异的力量。在碎片柔和光芒的映照下,羊皮纸上原本模糊不清、乱麻般的线条和古老符号,开始如同活物般蠕动、延伸、连接。
一道清晰的、由细小的沙粒状光点构成的路径,从代表幽影森林的位置蜿蜒而出,指向遥远的西南方向!
路径的尽头,一个由灼热光芒构成的、如同尖塔般的古老符号清晰地亮起!
“炙阳之塔……”艾拉长老的声音低沉而凝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它在赤沙王国的最深处,那片被永恒烈日炙烤的死亡炼狱中心。那里是光与热被扭曲的牢笼,是古老太阳祭司的观测之地。”她抬起头,目光扫过气息不稳的白厄和脸色苍白的穹,“下一块碎片,就在那炼狱的塔尖。但通往那里的路……比沉没圣所更加残酷。”
她将羊皮纸地图和那块温润的碎片一起递还给穹。穹默默接过,紧紧攥住,碎片的光芒透过指缝,映亮了他眼底翻涌的暗流。
艾拉长老又拿出几片散发着浓郁草木清香的翠绿叶片和一小罐晶莹的药膏。
“森林最后的馈赠。你们的伤,需要时间。”她的目光落在白厄那不断搏动紫黑色阴影的右臂上,又看了一眼穹肩头被虚空腐毒侵蚀的伤口,眼神凝重。“阴影的跗骨之毒,虚空的侵蚀……都不是短时间能根除的。”
“你们的两个同伴在族地养伤,他们伤得不轻,这是无法战胜阴影的我们对英雄的敬意。”这位肃穆的精灵长老弯下了她的腰,向两人传达着最深的敬意。
“请安心前往赤沙吧。
“愿古老的星光能照亮你们前行的路。”
留下药草和药膏,艾拉长老的身影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退入了林间的阴影深处。
夜幕降临。两人在远离沉没圣所入口的一处背风岩石下燃起了小小的篝火。火焰跳跃着,驱散着森林边缘的寒意和阴霾,在两人疲惫的脸上投下晃动的光影。
白厄沉默地处理着两人的伤口。
他先将那清凉的药膏仔细涂抹在自己后背被腐蚀出的无数细小伤口上,火辣的刺痛感被冰凉的舒缓取代,让他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展。然后,他挪到穹身边,示意他解开肩头的绷带。
穹顺从地解开绷带,露出下面焦黑开裂、被紫黑色蛛网状纹路侵蚀的伤口。白厄沾着药膏的手指动作轻柔而稳定,将冰凉的药膏均匀地涂抹在伤口上,试图压制那腐毒的蔓延。药膏的清凉气息弥漫开来,暂时压下了伤口的灼痛和那深入骨髓的阴冷感。
穹低着头,金色的眸子盯着篝火跳跃的焰心。
火焰的光芒在他眼底明明灭灭,却驱不散那片深沉的阴影。
利维坦淬毒的话语如同跗骨之蛆,反复啃噬着他的神经——“叛徒的走狗”、“被抹去的弃子”、“只会拖累他”……每一次回想,都让肩头药膏带来的清凉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仿佛下一秒就会被体内那冰冷混乱的种子彻底吞噬。
白厄专注的侧脸在火光下显得格外柔和,他温和的照顾像藤蔓缠绕住心脏,带来温暖,也带来窒息般的恐惧。
他怕,怕自己失控时伤到他,怕他最终会像利维坦预言的那样,被自己拖入深渊。
“白厄。”穹的声音,打破了只有柴火噼啪声的寂静。
他依旧低着头,不敢看白厄的眼睛。
“我……想留下。”
白厄沾着药膏的手指,正小心翼翼地涂抹在伤口边缘那细微的紫黑色纹路上,闻言,动作瞬间停在了半空。他没有抬头,只是维持着那个姿势,篝火的光芒在他低垂的眼睫下投下深深的阴影。
他沉默着,没有追问,没有惊讶,蓝色的眼眸深处是一片沉静,他在等穹接下来的话,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个时刻。
这份沉默的等待,比任何追问都更让穹感到沉重。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试图用疼痛压下喉咙里的酸涩和混乱的思绪。
篝火的暖意驱不散他心底的冰寒。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却像受惊的鸟儿般飞快地掠过白厄沉静的脸,最终落在他身后被黑暗笼罩的森林深处。
“白厄,你去哪。”穹的声音闷闷的,被晨间微凉的林风裹挟着,显得有些模糊不清,“我去哪。”
这是穹第一次没用疏离的贵族老爷的称呼。
白厄停在半空的手指,终于缓缓落下,将那点冰凉的药膏,轻柔却坚定地涂抹在穹肩头那最深的伤口上。
他抬起眼,蓝金色的眸子在篝火的映照下,清晰地映出穹躲闪的眼神和紧抿的嘴唇。那眼神里没有风暴,只有一片了然和平静,仿佛在说:我知道你在怕什么,但你的选择,我收到了,这个选择不会让你后悔。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拿起干净的布条,仔细地、一圈圈地将穹肩头的伤口重新包扎好。动作平稳,带着一种无声安抚的力量。然后,他收拾好药罐,靠着岩石坐下,闭目调息,开始凝聚残存的光明魔力,压制自己右臂那蠢蠢欲动的阴影。
篝火的光芒跳跃着,将他沉静的侧影和穹紧绷的侧脸一同勾勒出来,沉默在两人之间流淌,却奇异地不再冰冷。
赤沙的炼狱在前方燃烧,但此刻,篝火旁无声的誓言,比任何语言都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