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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茶温故梦(第2页)

山风自林间穿过,带来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清冽如雪后松林般的冷调香气,此刻却隐隐混合着一丝豆制品特有的、淡淡的余味,形成一种奇妙而矛盾的气息。

夕阳的金色余晖毫不吝啬地勾勒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线条,那之前红得惊人的耳根,此刻终于渐渐褪去了血色,恢复了往常的冷白肤色。

然而,那紧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以及微微绷起的、显得有些僵硬的肩颈线条,依旧无声地诉说着其主人内心远未平息的波澜。

“刚才路过那条巷子……”沈知时忽然再次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融入了风声与脚步声里,恰好能传入前方那人的耳中。

林叙向上的脚步几不可察地滞涩了半秒,像是琴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但他没有停下,也没有回头,只是沉默地继续向上走着。

沈知时看着他那在夕阳下拉得长长的、显得有些孤直的背影,继续用一种极其轻松的、仿佛只是在闲聊今日见闻的语气说道:“那家挂着‘古早桂花酿’牌子的小铺子,闻着真是香啊。下次……要是还有空,可以再来尝尝他家的其他口味。”

林叙依旧保持着沉默,步伐节奏都未曾改变,仿佛根本没有听见这句提议,彻底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但沈知时却极其敏锐地捕捉到——他那原本因为紧绷而显得有些锋利的肩膀线条,似乎极其细微地、难以察觉地向下放松了一点点,那微小的变化,如同冰面上乍现的一道裂痕,稍纵即逝,却真实存在。

夕阳将他深蓝色的身影包裹着,投下一道长长的、不断晃动的影子,那影子落在他前方的石阶上,不再像之前那样,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冰冷坚硬的质感。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沉默地行走在被夕阳彻底染成金橘色的古老街巷里。两旁木屋的窗棂中,陆续透出温暖而昏黄的灯光,炊烟袅袅升起,融入暮色。空气中弥漫着各家各户饭菜的香气,以及山间傍晚特有的、令人心安的宁静与祥和。

这份弥漫在两人之间的沉默,不再像来时那般,充斥着无形而令人窒息的隔阂与尴尬。反而缓缓流淌着一种奇异的、难以言喻的平静,一种无需言语也能彼此感知的、心照不宣的默契。

仿佛经过了豆花铺里那番突如其来的、近乎狼狈的“交锋”与之后并肩而行的短暂时光,某种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无形而厚重的壁垒被暂时地、小心翼翼地搁置了起来。

此刻,只剩下这被温暖夕阳、清凉山风以及渐起暮色温柔包裹的、短暂却珍贵的——并肩同行。

回到云栖客栈时,天边只剩下最后一抹绚烂而短暂的紫红色霞光,如同打翻的调色盘,瑰丽却易逝。

客栈檐下悬挂的一盏盏灯笼已然亮起,散发出温暖而朦胧的光晕。一楼餐厅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浓郁的饭菜香气混合着山野的滋味,一阵阵飘散出来,充满了人间烟火的热闹。

领队陈工正站在客栈门口,像是在等什么人,看到他们两人前一后(虽然依旧隔着一点礼貌的距离)走回来,脸上立刻露出热情的笑容,扬声招呼道:“林博士!知时!回来得正好!快开饭了!赶紧进来,今儿个厨房做了咱们云中的特色山珍,鲜得很!大家都等着呢!”

林叙的脚步在餐厅那喧闹的门口戛然而止。

他抬眼看了一下里面喧哗的人群、摆得满满当当的圆桌和弥漫的热气,眉头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习惯性地微微蹙起,那是一个清晰的不适信号。

他转向陈工,声音尽力维持着平稳,却依旧带着那股挥之不去的、礼貌的疏离:“谢谢陈工。有些资料需要紧急整理核对,晚饭我……”

他的话尚未完全说完。

“陈工,”沈知时抢先一步,自然地上前半步,脸上带着温和而恰到好处的笑容,语气无比自然地接过了话头,“林博士的那份晚饭,还有我的,麻烦您让厨房帮忙分开装一下饭盒吧?一会儿我自己上来拿就好。也省得服务员阿姨为我们这点事跑上跑下,这楼梯挺陡的,不方便。”

他给出的理由充分、体贴,且完全站在方便他人的角度,不着痕迹地替林叙做出了最适宜的选择,也完美地避免了林叙独自提出需要送餐上门的突兀和可能引来的不必要的关注。

陈工闻言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般笑道:“哎哟,沈工你也太客气了!这有什么麻烦的!行行行,没问题!我这就去厨房说一声,给你们用保温盒装得妥妥的!保证上去吃还是热乎的!”

“太感谢您了,陈工。”沈知时笑着点头致谢,随即又极其自然地转向身旁沉默不语的林叙,语气平常得像是在讨论一件早已约定俗成的小事,“林博士,你先上去吧,我拿了饭就上来。”

林叙的目光在沈知时带笑的脸上停留了短暂的一瞬,透明镜片后的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辨的、如同水纹般迅速消散的情绪——是惊讶,是了然,或许还有一丝极淡的、被妥帖安置后的松动。

他没有提出任何反对意见,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点了下头,便转身,沉默地走向那道通往二楼的、略显陡峭的木制楼梯。

他的背影依旧挺直如松,却似乎莫名地少了些许方才在餐厅门口时的那种紧绷与抗拒。

沈知时则转身走进了喧闹温暖的餐厅,和几位热情相邀的同事简单寒暄了几句,得体地婉拒了同桌吃饭的邀请。

很快,厨房的帮工便将两个装得满满当当的保温食盒和一个沉甸甸的、装着米饭的保温桶递到了他手里。他提着这份沉甸甸的“晚餐”,也踏上了返回房间的楼梯。

推开“松涛居”那扇沉重的、带着岁月痕迹的木门,房间里只亮着一盏书桌上的旧台灯,散发着温暖而柔和的橘黄色光晕,驱散了一隅的黑暗。

林叙已经坐在了书桌前,摊开了一大卷古城墙体的结构图纸,旁边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幽蓝的光,上面是复杂的建模软件界面。

他已经换下了那件袖口沾染了污渍的冲锋衣,身上穿着一件看起来柔软舒适的深灰色薄羊绒衫,袖口被随意地挽到了手肘处,露出一截线条流畅、肤色冷白的小臂。

听到开门声,他握着绘图笔的手指并未停顿,头也没有抬起,仿佛完全沉浸在了工作的世界里。

沈知时将手中沉甸甸的食盒轻轻放在靠窗的那个小茶几上,没有立刻出声招呼林叙过来吃饭。而是转身,从自己随身带来的背包侧袋里,取出了一个小巧精致的密封茶叶罐。

罐子是深蓝色的磨砂瓷质,触手温润,没有任何花哨的标签或装饰,显得低调而沉静。

“先别忙了,”沈知时的声音在安静得只有笔尖划过纸张沙沙声的房间里响起,他刻意让语调显得轻松自然,“刚回来,喘口气。吃完饭就立刻对着屏幕,太伤眼睛了。喝杯茶歇一会儿?”

他一边说着,一边极其自然地拿起书桌上那个客栈提供的普通电热水壶,转身走进旁边的独立卫生间,接满了清澈的山泉水,然后放回底座,按下了烧水开关。壶底很快传来轻微的加热嗡鸣声。

林叙握着绘图笔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笔尖在图纸上留下一个极小的墨点。

他终于抬起了头,透明镜片后的目光带着一丝明显被打扰的不悦和冰冷的询问,锐利地射向沈知时,以及他手中那个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精致的茶叶罐。

沈知时却仿佛完全没有接收到他那不悦的视线,自顾自地、动作轻柔地拧开了茶叶罐的密封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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