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辞川道:“那药在……”
他忽然不问下去了。因为他已知道毒药去了哪里。
毒药当然已都进了太子的肠胃。
裴矫为何要毒杀自己的门生、毁掉自己的靠山?难道他真的只是一心求死?
他是不是其实有着帝师之位也无法满足的野心?
穆辞川问:“之后呢。”
“之后他就被带去了刑部。”樊姬看着他,“他理应被带去刑部。”
到了刑部的人,一向没有不开口的。
穆辞川于是又问:“他认罪了?”
樊姬摇摇头。
“那么他是抵死不认?”
樊姬又摇摇头,翠蓝色的步摇在她的发髻上晃动。她道:“他一句话都没有说,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可是据说他从刑部出来的那一日,就连头发都已全部变得金黄。”
穆辞川动容道:“那就是他们抄家、灭族的日子。”
樊姬冷笑着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你还想问,既然是族灭,子慎为何能够独活。”
说完,未容穆辞川回答,她便回身取出了那柄剑鞘。
鞘已补成,漆黑如旧,一条青碧色的细犬首尾相衔,横盘在剑鞘中央,粉玉打磨的双眼烁烁地放出锐光。
穆辞川接过剑鞘,紧紧握在手里,指尖有些哆嗦。
樊姬盯着那犬睛道:“裴矫死时,脖子上正戴着这块玉。斩马剑砍断他的人头,碰在玉上,竟将剑身崩断了。”
“这不可能!”穆辞川立刻道,“无论多好的宝玉,都绝崩不坏铁剑。”
樊姬凉凉地笑了一声,道:“命运如此。剑断之后,他们总算是停了停手,能够听小裴九说一句话。”
“他说了什么?”
“他说,他知道他们要找什么……”
“我知道你们要找什么。”少年张着双目,好像濒死的人叹出最后一口气一般轻声说,“饶过我,我带你们去找。”
话音未散,他的眼前忽然一眩,整个人已被一柄陌刀卷住衣领,挑在半空。
裴九的眼睛仍然只是张着,任由院子里的惨象映入其中。尸骨横斜作陇,鲜血汇流成渠。
裴家的族人已都倒下,杀人的凶手却还站着。
凶手共有三人,一个在前,两个在后。前面的是个羽林军士,手举陌刀;后面一人身穿官服,另一人全身蒙有黑纱,唯露出一双雪白的手,手中提着一柄同样雪白的剑。
穿官服的人上前一步,踏住裴矫那丛金色的长发,冷笑道:“都说裴家的小公子脑袋不灵光,这不是挺聪明的么,还懂得求人饶命。”
发丝绊住他的靴子,他一脚踢开,接着说:“不似你的爹啊娘啊、哥哥姐姐,只知道争先恐后地求死。”
裴九在刀尖上静静地看着他,说:“我不想死。”
穿官服的人就拍了拍军士的肩膀,笑道:“听到没有,裴小公子怕死。还不快放他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