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眉眼有雾气,有些涣散,像是云遮雾绕的山头,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声音有些沙哑,气息有些紊乱:“该这么做吗?”
他惯会克制,他本来应该再继续压抑的,可惜情感战胜了理智。
“我已抛砖,可否得玉?”祝昭轻声问道。
他的手再次轻柔地抚上了她的脑袋,微凉的双唇立马又轻覆而来,比之方才更侵略,他就像是悠长夏日午后的一盏冰镇青瓜,一盏薄荷冰水,带着一阵清爽的气息扑面而来。
“可得。”他含糊不清道。
祝昭呼吸骤停,她什么都听不见了,入耳的风声变得绵长。
唇齿间的触碰很轻,却仿佛耗尽了彼此所有的力气,带着一种明日即将凋零般的眷恋与深重。
袁琢彻底地感受到了春日,远方停留的白鸟,随风摇摆的油菜
这一刻,万物恢复了秩序。
去岁冬日冻结的时间再度于今朝春日流动。
人生中弥漫消散不去的大雾终究迎来了渐亮的天光。
气息微乱,额角相抵。
祝昭微喘着,泛红的眼眶还湿漉漉的,她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他微烫的唇瓣,低低地问:“你曾经说,你这个人只要走了一步,就会走完一条路,我想知道,对于我,是什么驱使你走出了第一步?”
袁琢沉默了片刻,他的声音有些发抖:“不知道。”
“不知道?”
“因为当我发觉时,我已经在路上了。”
并非幡然醒悟,并非抉择于旦夕之间,心湖微澜后知后觉,直到水漫金山之时才发觉情愫已如藤蔓缠心,深入肌理,回首望去,已然行至半道。
“什么路?”都心知肚明,但她还是多问了一句。
“命定之路。”
“弃暗投明的命定之路。”他补充。
“哦?这般说来,看来是我改变了袁大人原先那条孤绝之路?”她微微歪头,打量着他温软的眉眼,“如此,我当算是你的伯乐了?”
“那么。”她望入他眼底,像要确证什么,“你往后,可都要听我的了?”
“嗯。”
“听之。”他顿了顿,补充道,“任之。”
袁琢俯下身来,在她耳畔如是说道。
温热的气息让祝昭浑身酥麻,她微微别过头,竟然有些结巴:“哦,我我知道了,那个我们该起啊!”
她发出了一声颤音。
“袁听之!”祝昭连忙推了他一把,“你变了啊!”
“我没变,我早就告诉过你,我至死方休。”
东方既白,雨丝斜落瓦檐,檐铃入了轻风,啷珰断续。
草木清苦味漫入木窗,竹帘随风清晃。
这般时辰,正宜蜷在布被里,听雨声絮语,任思绪随檐下的水帘,慢悠悠垂坠向不知处的梦境深处。
祝昭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复又阖眸静卧,贪恋着享受了一下枕上最后的一缕残梦。
须臾,她撑起身子坐起,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垂落,几乎同一时刻,身侧传来被褥窸窣声,袁琢亦支肘坐起。
“看样子,今天的雨水似乎要断断续续下一日。”袁琢双眼微眯地望向窗外。
祝昭起身去寻她的鞋履,拖着尾音叹气道:“我和书局掌柜约的就是今日,就算连续下一日我也得出去。”
袁琢也在昏暗中下床,他先是点亮了室内的烛火,周遭顿时染出一圈暖黄的涟漪。
那一豆灯光在烛台里微微晃着,好像能把湿冷的清晨烘得半暖。
他穿上了衣物,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微哑:“今早想吃什么?”
“你睡啊。”祝昭看他已经在迷迷糊糊地穿衣服了,不禁发笑,“你今日又没有旁的杂事,我上百里街朝食铺子去吃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