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皇后平日里这个时候应该在自己寝宫批阅奏疏,但是此时她却终于放下了那代表权利的笔,坐到了皇帝榻前,默默垂泪。
而皇帝赵恒此时则是满脸蜡黄的躺在榻上,仿佛没什么知觉,只有几个太医跪在一旁请脉。
几个太医满脸是汗,许久也不见说出一个字来。
刘皇后见他们如此,忍不住道:“官家到底是个什么状况,你们倒是说句话啊!”
太医们依旧言语讷讷,最后还是刘皇后指定了其中为首的一个,他们这才开口。
“皇上这病,如今就只能养着,莫要大喜大悲,莫要吃油腻辛辣之物,只要好好养着,或许能,能……”
能了半天也没能出个结果来,但是刘皇后何等聪明之人,哪能不知道他们的言外之意,说到底,如今也就是等死了。
一想到这个,刘皇后心里就忍不住一阵阵发慌,她与皇帝几十载夫妻,皇帝对她可以说是倾心以待,如今就连朝中大事都托付给她,可是他如今,却要,却要……
刘皇后脸色惨白,一时间根本不敢往那个可怕的词汇上想,只咬着牙道:“谁问你这个了,我问你官家什么时候能醒?”
太医令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低声道:“这就得看陛下自己了。”
说白了就是他也不能保证。
刘皇后被这话气的差点背过气去,得亏跟前的侍女搀扶住了她。
她颤抖着手指着那个太医:“废物!废物!我要你何用!”
几个太医顿时都跪倒在地请罪,各个抖如糠筛。
刘皇后此时目眦欲裂,牙关都在打颤,她一下子扑倒在皇帝榻前,又忍不住哭了出来。
**
太子刚一下学,便往父皇宫中去了,他有些心急,听说父皇今日晕过去了,也不知如今醒了没。
等他匆忙到了寝殿之时,便发现父皇依旧没醒,只有母后坐在榻前,低头垂泪,手里还端着一碗药。
太子心里咯噔一下,两三步走上前去,轻轻喊了一声母后。
刘皇后抬起头,看到是太子来了,也不知是触动到了什么,一把抱住了太子,流着泪道:“你父皇这是要丢下我们母子啊!”
太子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
李用和原本以为皇帝可能撑不过年底,但是没想到,他竟然也病病歪歪的撑了过来。
初一那日,李用和入宫给姐姐拜年,只见宫里的过年氛围比起以往果真淡了不少,即便是姐姐,如今也都没敢穿新衣,只穿了件半旧的素净衣裳。
见他来了,面上也不敢露出太明显的笑意,等到两人进了内室,这才松了口气。
“如今官家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能撑到几时。”李顺容一脸忧愁。
李用和见她还在操心官家,忍不住蹙了蹙眉,低声道:“姐姐,如今您也该早做打算了,若是官家不成,我看着前朝后宫必然落到皇后手中,到时不止是你我,只怕太子也得受她的支配,到时候您该如何行事,你可有什么想法?”
李顺容一听这话,脸色顿时惨白。
其实这事儿她心里早就有过念头,可是因为太过大逆不道,她却根本不敢深想,只能自欺欺人下意识忽略过去。
可是现在李用和说到了面上,她即便不想面对也得面对了。
李顺容沉默良久,终于道:“我自然是,自然是留在宫里照顾永安,我舍不得永安。”
新帝登基,先帝的妃嫔就两条路,有儿女的留在宫里供养,没儿女的去给先帝守陵。
李顺容既是太子生母,又诞有永安公主,自然不在离宫的行列。
可是规矩是规矩,人情是人情,日后这前朝后宫都是刘后做主,若是她想将李顺容赶出去,哪个规矩又能拦得住?
李用和见姐姐果然是想留在宫里,便低声道:“既然姐姐想要留下,那便得提前有个打算,若是到时皇后执意要你离开,该怎么办?”
皇后一直致力于将太子与生母隔开,一旦皇帝没了,没有了能牵制她的人,那她会做出什么,李用和自己也不敢想象。
李顺容脸色煞白,嘴唇颤抖:“我,我还有永安,皇后她不会这般绝情吧?”
看着姐姐还在自欺欺人,李用和只能叹了口气:“姐姐,这不是规矩不规矩的问题,只要您是太子生母,皇后就永远不可能放心您。”
说完这话,李顺容脸色越发难看,而李用和则是继续轻声道:“不过您也不必太过焦虑,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