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袖缓道,“约莫是罢,当时离散席没几刻,我怕旁人发现,便将他拖到窗边,用绳梯的绳子系住,投入骊江池了……”
“你怎么知道那间屋子外有绳梯?”秦艽因那方将军的事姗姗来迟,才坐下片刻,手中翻阅这漱玉阁姑娘赴宴的记录,“照这上所书,你应当是第一次去才对。”
文人狎妓不是稀罕事,但若遇上孝期,耐不住欲念又怕被人耻笑,便要找些旁门左道,比如以小舟渡客,或窗外悬梯的法子掩人耳目。
骊江池畔夜夜笙歌,临近水边的屋子几乎都装了这样的“暗门”。
绿袖一愣,很快又道:“大人当我们这些妓子青天白日的都在做什么?不过是凑在一起说说话,排解苦闷罢了。”
薛灵玥视线上下审视着绿袖,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此时甬道尽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是武师傅。他手中拿着方玉节的验尸格目,递给薛灵玥,“指痕的大小对上了,正是她的。”
绿袖垂头坐在囚椅上,闻言双臂微微一松。
薛灵玥余光捕捉到她的动作,倏地冷呵:“绿袖,你将方玉节吊入水中,绑得的是头是脚?”
“什……是,是……”绿袖眼睛闪过一丝慌乱:“是脚!”
薛灵玥用力一拍桌子:“想好了再说!”
绿袖微微一缩,“当真是脚,啊不——是腿!”
“我绑的是腿大人,他太重了,我便掺了三圈不止……”她急得连声补充。
一改方才镇定颓然的模样。
秦艽靠在椅背上,忽然冷不丁道:“紫英死了,你知道吗?”
绿袖定住,双眼慢慢睁大:“不会的,她……”
薛灵玥手指微微曲起,轻敲着桌案。一下一下,闷声的低响回荡在狭窄的囚室内,“那日你们是如何一同杀了方玉节的?”
绿袖胸口一紧,“不,她只是帮我将人拖到水里,真的不曾对他动手!”
她眼眶发红,急得哽咽:“当时方玉节气急,抓着我的手腕……”
方玉节咬牙切齿地攥着手中的皓腕,正要将人拽到榻上,屏风后忽得响起“咚”得一声闷响。
他动作一顿,猛地扭过脖子:“谁?”
屋中一时寂静无声,针落可闻。方玉节松开对绿袖的钳制,眼神凌厉,盯着那处角落,“出来!”
绿袖躺在地上,见他垫着脚尖,悄无声息地向屏风靠近。
他浑身紧绷,似乎全部的注意力都盯着屏风后面。
绿袖心头一动,连忙爬起身,抱住了架子上的瓷瓶。
身前屏风倏地倒下,一个高挑美艳的娘子站在墙边,怒目圆睁地瞪着方玉节:“呸,负心汉!”
“紫英姐姐!”绿袖吓得倒吸一口冷气,无措地看着她。
紫英烦躁地扯着裙子,她方才沾湿了胸口的衣裳,借着如厕的名头出来躲避,想不到竟听了这么一出戏。
方玉节看清紫英的脸,眼中杀意立现:“贱人,你都听到了什么!”
紫英一惊,正要出声尖叫,忽见面露凶光的男人双眼一翻,昏死在地。
她惊魂未定的抬起头,只见绿袖静静的站在他身后,手中抱着一壶白釉花瓶,那如玉的瓷底上混着一片赤黑的血迹……
“大人,紫英姐姐究竟是怎么死得?”绿袖惊慌无助的视线在二人身上来回游移:“她明明已经离开长安……”
薛灵玥摸摸鼻子,视线从验尸格目上移开,“你先说清楚,到底给了他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