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动作干脆,宋时衍摸着头上的毛巾,傻乎乎地抬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四周的装潢,才发现墙上挂满了画。
“这是哪。”他一眼就认出了这是L市著名画家朕老的画展,他小时候没条件学画,宋北川也没工夫搭理他,他自己抱着个破旧的电脑,临摹的就是朕老的画。
宋时衍不由自主地伸出手,隔着玻璃触碰着那画上鲜艳欲滴的荷花。
他不怎么聪明,也慢热,唯一的爱好不过是画几幅画,而和迟书誉在一起后,发生了太多事,他连这唯一的爱好都搁置了。
他总怨迟书誉不陪他,或是觉得迟书誉冷漠,却一直忘记了,他是个无所事事的闲人,而迟书誉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事情要做。
宋时衍满心满眼都是迟书誉,而迟书誉却不是他一个人的迟书誉。
这样不好。
老天重新给他一个机会,不是让他荒废的。
“你喜欢朕老的画?”符允双手抱臂,斜斜地看过来,“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附从风雅。”
“那是附庸风雅。”
一个沉厚的老者忽然出声,冷冷嗤道,“你没文化,还不允许别人有文化吗?”
郑老年少成名,哪怕开了四五十年画展,到如今也不过古稀之年。
宋时衍冒犯别人的画被抓了个正着,慌忙收回手,他听出了郑老的声音,有些慌张地道歉:“对不起郑老师……”
郑老意外对方听了个声音就能认出自己,笑眯眯道:“你喜欢我的画?”
宋时衍紧张地点了点头:“嗯嗯。”
郑老于他,是免费的老师,伴着他走过很多成长的日夜。
因此喜欢二字已经不能概括他的感情。
“会画画吗?”郑老话锋一转,拍了拍宋时衍的肩膀,笑得慈祥。
符允最看不惯他这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从怀里摸出一张宣纸和颜料:“会不会画,画上试试不就行了。”
符允此人神秘,似鬼似怪,不似凡人,可是样貌太过年轻。
宋时衍本来还有几分迟疑,却在看见年轻人那双明亮的眼睛时,接过了宣纸。
郑老笑着指了指一边的桌案,道:“画吧。”
宋时衍乖乖跑过去坐下,铺好宣纸,拿起笔却忘了怎么样画。
他太久没碰画笔了,太久太久,久到他自己都忘记了自己擅长画什么,忘了这画笔该怎么样用。
可是毕竟画了那么多年,肌肉记忆还在,很快他便像模像样地画了一幅风景画。
郑老不知何时站到了他的身后,默默点了点头。
他年纪也大了,早就想收个学生玩玩,他很早以前想收符允,这家伙却洋洋得意,说自己不老不死,才不要给一个凡人当学生。
于是自从符允拒绝他以后,他二三十年未曾收学生。
如今这孩子有点天赋,又和符允关系还可以,他又动了收徒的心思。
宋时衍苦恼地看着自己的画,他的画技一般,只是空余一腔热爱,此刻忐忑地握住笔杆,等着郑老的评价。
郑老迟迟未语,宋时衍愈加忐忑,他不知道郑老在想什么,只以为这只是符允给他争取的一个眼缘。
“还在读书?”郑老并未急着评价,只是多问了几句,“多大了?”
“二十三。”宋时衍站起身。
“还在上学?”
“没。”
“有对象吗?”郑老越看越开心,越看越喜欢,忍不住笑眯眯地八卦,“你爸妈是干什么的?”
宋时衍装没听见后半句,默默回答了前半句,“有。”
他又觉得忽视后半句不太好,刚想说什么,就有人推开了画展的门,外头的雨应该还很大,来人的湿发贴着面颊,水珠一滴一滴落下,顺着下巴落入了湿漉漉的衣领。
屋内的几人轮番抬头,表情各异。
符允揶揄地转头,脸上是藏不住的幸灾乐祸;宋时衍摸了摸鼻子,眼里全都是心虚。